北美猎魔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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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偶戏幕(2)

寂静的走廊,亮着昏黄的光,披着黑袍的少女推着生锈的病床,推开了病房区的大门。

地板上,横流的鲜血早已凝固成胶,拓满了凌乱不堪的脚印和交错的拖痕。

随着车轮的碾压,花岗岩变成布满血管纹理的肌肉组织,露出了翻卷后整齐排列的牙齿。

“你喜欢宠物么?”

少女的两侧,成排对称的厚重铁门尽数被铁蒺藜封死,但随着脚步的出现,却有一对对泛白眼球出现在狭小的窥视孔。

听见铁门内开始传来似人般的细碎低语,她纤细的手指顺着发霉的拘束衣,解开了病人的束缚。

那是个浑身布满刀伤的女孩。

骨骼扭曲,内脏被搅的稀碎,狭长的嘴裂延伸至耳根,被黑色钢丝严密地缝合,看起来就像个夸张的微笑。

“啊——我也很喜欢食腐的野狗呢。”

她露出愉悦的微笑,粗鲁地扯掉对方腹部的缝合线,从干涸的身体里捞出一团包裹着胎膜的犬类胚胎。

脓血从被掰开的颅骨倾泻而下,灌进女孩空洞的眼眶,竟发出滋滋作响的灼烧声,仿佛那双眼睛本就是等待填满的容器。

“塔卢拉,请不要玩弄我们的人偶。”

少女身后,黑雾如同液体般涌动,缓缓攀升,弯曲成不可捉摸的形态,逐渐凝聚成一位同样披着黑袍的女人。

“沙里奥拉姐姐,今天的狩猎是否愉快?”塔卢拉晃动着近乎透明的犬类胚胎,粘稠的黑血糊在半边烧伤的脸,“要和我的新朋友打招呼么?”

“又是冕下送给你的玩具么?”沙里奥拉随手擦掉对方眼角的血渍,无奈叹息。

“是啊,我很喜欢呢。”

塔卢拉重重点头,哼唱着走调的童谣,蹲在角落用捏碎的头颅在地板作画,随处可见的铁丝网上,挂满了被她当做抹布的人体脂肪。

“沙里奥拉——”

一望无际的走廊尽头,大雾弥漫,传来雌雄莫辨的缥缈声音。

“诱饵部署成功,但出现了一些预料外的情况,目标人物竟然知晓伯雷亚斯之盒的存在.....并且救下了那只闯入的老鼠。”

沙里奥拉单膝下跪,没有任何隐瞒。在这个世界,没有人能避开深红祭司的注视。

“无关紧要的插曲。”缥缈的声音如是说,“第十圣礼完成在即,这位年轻的格雷会取代另一位格雷,替我们迈入下一个阶段。”

“那么.....需要在解放仪式前盯住他么?”

作为第二阶位·接触的女巫,沙里奥拉已经创造出独属于自身的固有咒术,正面作战的情况下,哪怕不借助冕下的力量,她也有自信能够处理掉对方。

“我们是躲藏在黑暗中的鬣狗,不要妄图与百战余生的雄狮正面厮杀。”良久的沉默后,深红祭司轻声说,“况且,他可能察觉到了那是我们留下的诱饵。”

“您担心他会打乱我们的剧本?”

“沙里奥拉,你认为L是个怎样的人?”深红祭司反问,遍布菌斑的天花板随之渗出细密的血珠。

“一个有着很强抉择力的人,面对任何问题只会关注事实的骨架,然后一一解决。”沙里奥拉沉吟着得出结论,“这种能够果断牺牲同伴的人,会成为我们复仇的最大阻碍。”

“看来这场试探性的博弈,你输得非常彻底。”迷雾中,传来深红祭司的轻笑,“我一直在观察L,整场战斗中,他唯独因为那个女孩产生过细微的情绪波动,可你甚至没有发现。”

沙里奥拉一怔:“您的意思是说——”

“无法掌握恶龙手段的英雄,只会被这个世界吞吃到连骨头都不剩。他很清楚敌人会做出什么事,冷漠的伪装恰恰代表着他不愿意牺牲同伴......但那一瞬间,你对L产生了恐惧。”

仿佛为了印证这番话,走廊尽头传来某种压抑在喉咙中的嘶吼。

沙里奥拉沉默不语,垂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身为教团的执行者之一,这是无法容忍的错误。

因为对形势的误判从某些方面来说,可能会对未来的行动造成沉重打击。

“这个世界上存在强大的人,却不存在完美的人。既然是人,就存在人性,存有人性的缺陷,至于对付他的底牌,反倒是次要的。记住,杀戮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深红祭司点到为止,并没有过分苛责。

“为了生存下去,我们没办法成为高尚的人,但这也正是我选中他的原因,一个心怀善意的对手往往更利于我们操纵。”

“既然发现了诱饵,L又为什么会主动踏进我们设下的陷阱?”沙里奥拉低声说。

“神话故事中,被蛊惑的骑士永远不会相信自己中了圈套。这份自信或者说傲慢,往往会成为他们的阿喀琉斯之踵——L,也不例外。”深红祭司幽幽的说,就像风穿过枯骨的缝隙,“‘游隼之女’会负责接下来对L的情报搜集与战术针对。”

“您会不会高估了这个格雷?”听见这个名字,沙里奥拉微微皱眉。

“恰恰相反,他身上或许藏着更多超乎我预料的秘密。”

沙里奥拉顺从的点头,不再追问,轻声说:“那需要我处理掉那个来自中国的女巫么?”

“是否可以将她留给我享用呢?亲爱的沙里奥拉。”

那是藏在灯光之外的第三个人,看不清脸,似乎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观看你们的贴面舞后,我忽然对她产生了一点兴趣。”

听见这个声音,塔卢拉像个惊恐的孩子,抱着胚胎跌跌撞撞地躲在沙里奥拉身后。

“进来的时候,我似乎看见塞拉芬·格雷先生与典狱长玩的非常开心,倒是有点舍不得放他走了。”

第三人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友善地朝塔卢拉招了招手,语气平淡的就像是上门推销的售货员:“就是不知道第一幕如期进行时....会不会同样有趣。”

话音刚落,湿热的狂风从走廊尽头冲出,若隐若现的庞大身躯翻涌在弥漫的浓雾,仿佛深不见底的尽头正豢养着一只森然巨兽。

阴影中握住茶杯的手突然战栗。

汹涌的咒力洪流中,她看见茶汤倒映的面容正在急速褪色......不,那是她的视网膜正在失去感知色调的能力。

——认知污染。

“这是第一次。”缥缈的声音像是千万根钢针扎入耳膜,灰黄色的地板随之蛛网般龟裂,沥青状的黑液从缝隙中渗出,汇成蜿蜒的泥潭,“也是最后一次。”

“请原谅我的失礼,尊敬的冕下。”第三人喉结微微滚动,良久,终于步入正题,“根据我的调查,莎朗·格雷已经委托佩斯酒店的赏金猎人们,开始在整个马萨诸塞州搜集教团的信息——”

“密党的教条之一,便是禁止涉足政治。”沙里奥拉安抚着低声抽泣的卡亚尼,冷声打断,“你究竟是担心教团的后续行动受到影响....还是害怕自己某些肮脏的小秘密被公之于众?”

“我们仇恨着共同的敌人,沙里奥拉,你没有必要对我抱有敌意。”第三人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悄悄看了眼浓雾尽头游弋的巨影。

“塔卢拉。”深红祭司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呼唤着那个委屈的孩子。

“我在呢。”塔卢拉怯生生地缩在沙里奥拉身后,擦了擦眼泪,“您赠予我的玩具,塔卢拉非常喜欢。”

她似乎对深红祭司并没有感到丝毫恐惧,隐藏在兜帽下的漂亮眼瞳就那么直视着前方。

“这样么?”威严的声音露出些许愉悦,接着说,“告诉我,关于那个会给我们造成麻烦的大男孩,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座非常漂亮的小镇!”

说到这个,塔卢拉又开心的笑了,兴奋地从黑袍里取出一幅柔软卷轴,拉开铺在地面。

那是用整块人皮制成的长画布,以捣碎的青苔混着鲜血为颜料,绘满了整齐排列的新英格兰风格建筑。

一道挺拔的背影跃然其上,与长街尽头的黄色瞳孔遥遥对峙。

“是布西密,距离阿尔特利亚大概两小时的车程。”沙里奥拉替她解释,“可L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预言类的咒术相当罕见,但在成长到极限前,指向性往往都过于模糊,甚至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误导。”第三人显得兴致缺缺,伸出手逗弄着被关押的怨灵,“塔卢拉小姐或许得尽快完成固有咒术的创造,而不是指望那个‘错误存在’。”

“事实上,我们都很清楚,以她的天赋....本该早早就踏入接触的领域,不是么?”

沙里奥拉扭头,看向那躲在阴影中的肮脏臭虫,语气嘲讽。

“够了,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接下来,只需静候我们的英雄——踏入第一幕的故事。”

浓雾潮水般褪去,深红祭司对于俩人的针锋相对依旧置若罔闻。

“沙里奥拉,我们所从事的,是连你的祖辈都未曾完成的伟大事业,希望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感情用事影响到教团的宏伟蓝图。”

良久,第三人平静地说,旋即烟灰般溃散在原地,空旷的走廊只剩下了沙里奥拉与塔卢拉。

“我饿了。”完全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的塔卢拉牵着她的衣角,扔掉了自己的玩具,“今天吃什么?”

“和昨天一样。”

沙里奥拉替她抚去干涸的泪痕,柔声说。

“啊——怎么又是她?”闷闷不乐的塔卢拉叹气,旋即低头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没,走廊深处传来铁链断裂的脆响,仿佛命运之轮终于与第一枚齿轮紧紧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