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缺一门
曹德盛看着眼前的状况失神，沐巧曼的阻击在意料之外，陆影虽也沉入寒潭，他却是恍然……
原来灵玥在跟陆影打嘴炮时，他也在寒雾边，只是他不动声色，在雾霭中窃听，没曾想只是两句，就将他在考题中的境遇串联而起。
当时自己眼中的怪石，竟是陆影！
那么说来，多受的挫折苦难也全都由他而起。
再想起巧工坊中，他那般折辱刁难，考核时沐师妹与陆影一同对他隐瞒……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曹德盛看向右手虎口的崩裂。
又想起那天，他等了沐巧曼许久，虽然不知为何要等，他只是想与她说说话，想帮她，若是远远的望着，倒也不错……
只是他等来的，确不是一人。
陆影……
他见沐巧曼与陆影同行，越行越是人迹罕至，曹德盛自然知道那个方向，那外门所居，只会是陆影的住处。
白天对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私下还是以权胁迫？
合欢宗所谓「成欲望之主」竟有这土鸡瓦狗？这与强人为肉鼎又有何不同？！
他妒火攻心，却也无力制止。
曹德盛不过是草莽出身，历经两年半熬到考核，已经是来之不易。
待到鲲鹏展翅时，却坠入爱的江涛……
他回到工坊后院，想到心仪女子被私权折辱，那种痛心和无奈，只得让他愤怒地挥出一刀！
落在陆影以千年锻木炼制的床榻。
却未斩断。
豁口甚至不如他手掌崩开的缺口，鲜血涌现，他才慌乱离去。
从那时起，未落寒潭的曹德盛早就有了心魔——毁掉陆影。
毕竟被「雕泥老木」反制，谁不想道一句问候？
当他在陆影的买卖游戏中，已经能稳稳通过考核，变故而来，机会转瞬即逝，又怎能不趁势出手，以泄胸中愤恨！
灵力悲鸣，双拳齐出，将陆影击落寒潭！
沐巧曼的舍身搭救，虽没有改变结果，却改变了曹德盛的心。
沐巧曼也是个表里不一的婊子！
为了攀权，竟搭救这个食色的伪君子。
曹德盛心如死灰，开始由爱生恨。
胸中心魔才刚消解，新的咒怨便随之产生……
人心中的成见，像一座大山。
……
寒潭里。
陆影身体与潭水中阴煞接触，立马升腾起大量气泡，视觉上像是进了油锅。
冰凉只是稍稍刺骨，陆影便入了幻境，感知不到外界，越沉越深……
……
……
“陆影。”
“公司养你！用你！”
“你能不能有点奉献精神？你是销售，不是老板！你当公司是你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作为逆来顺受的小职员，陆影心中不快，也只能点头称是。
奇怪，我什么时候来上班的？
关上主管办公室的门。
陆影轻车熟路地回到工位，仿佛一切都井然有序，周围的同事埋头苦干，完全不关心谁走了，又剩下谁。
他看到桌子上亮屏的手机，离线模式下，昨夜下载的《鲁班书》在屏幕上显示着。
机械地敲起键盘，挨个给客户做回访后，陆影接着到网上获取海外客户……
“叮咚……”
他点开右下角亮起的图标：
「陆影，到人事办一下离职手续」
敲了一大段话，又觉得语言太过激进，陆影删了又删。
最后只剩下几行卑微的问询。
发送。
伴随着红色的感叹号。
此时已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仍然一副不知情的样子，继续工作。
人事处。
“陆哥，签一下吧，领导安排的。”随即，年轻的人事小妹递来一沓纸张，上面还奄伏着工资条……
陆影不会为难同事。
水吧一角。
陆影好不容易拨通了电话，跟老板争论了许久，得到的回答都只有，公司有新的战略考虑，不用商量了。
“呼——”的长出一气。
取了杯子，准备薅公司最后一杯咖啡。
淅沥沥的咖啡液流下，陆影拿起方糖，却发现它紧密粘连，成了整块。
下意识地，陆影拿起叉子勺子，一手反握，另一只手就要敲下……
像极了工匠手法。
“我在干嘛……”
没放在心上，掰下方糖放入，端着咖啡，回到工位，陆影便要开始收拾物件。
办公室里零零碎碎的声响，铃声，键盘声，电话推销时那种自信高傲的言论，像碎片一般不停塞入陆影的脑海，让他来不及思考，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何……
看到手机屏幕亮着的《鲁班书》，不由得自嘲，“还不如学一门手艺实在。”
“待会给大家开个会，做个强调。”油头粉面，金丝眼镜，正是唐主管到来。
唐主管不知有意无意，偏偏停在陆影的工位边上，高声嚷道：
“大家，作为公司的一员，应该自有觉悟……”
本就心烦意乱的陆影，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扫过桌面上杂乱的物件，拿起手机，随意翻了几页。
鲁班书又名缺一门，有着亘古不变的诅咒，传说中……
同时，脑海里某本书也正缓缓翻动。
“不对……我看过这本书。”
办公室的灯光同时骤地暗了一刻，又恢复如常。
“公司对大家都是一样，不是业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要的是态度！今天的会，大家都要到场……”
耳边的主管仍旧聒噪。
在陆影看起工资条时，才发觉不对。
“已扣除住房补贴800.6元？”
小数点，怎么会在住房补贴上出现？
这工资……系数没变？
陆影恍然，瞳孔一缩，抄起键盘就往主管脸上猛地挥去。
“嘭！”的声响，主管的金牙粘连着血色粘稠远远飞去。
整个办公室的键盘声骤然停滞，灯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白天住公司，晚上睡车里。”
“我根本，就没用住房补贴。”
……
“是，我确实不干了。”
……
“因为老子分明是在修仙啊！”
……
办公室的灯光骤然熄灭，完全处在黑暗之中，应该透入霓虹灯光的落地窗，也成了完完全全的墨色。
脑海里。
古书徐徐翻动。
金色的流光如同针线织网，陆影只觉自己立于殿堂中央，面前的殿门缝透出炫目的光。
四周飘落的书页，记载的各种功法，锻法，术法，咒法……
那晦涩难懂的文字，像是早已融会贯通。
自成体系的大道。
静待陆影叩开。
……
随着鲁班书翻动的速度变快，寒潭中，陆影不断吸收潭中阴煞，起初阴阳交替，宛如冰火消融。
直至最后一页，幽荧的「鲁班术」三字亮起，从后又向前。
陆影周身经脉丝丝碎裂，杂糅，又重新灌造，往复循环，体表绽开的紫红色血花，染红粗糙白衫。
直到他在潭水中，若游龙入定，气息匀匀。
此刻。
阴阳咒典在极致的阴阳交汇中，才正式落成，种下咒念。
他并未感知到那诅咒是为何，只是感到自己的体质变化。
变得更特殊了。
「陆影。」
「你已得老夫传承，阴阳咒典归你所有。」
感受到空灵老者的声音，大殿中的他迷茫地转身，四处也望不见人影。
「只是……」
「你可知此道尚有所缺？」
“我哪能知道？”陆影被莫名带入此处，迷茫之际，下意识否认。
却想起自己在办公室时，所看的鲁班书确实另有其名，鲁班书又称「缺一门」，似咒非咒，但冥冥中亦有劫数。
至于所缺为何，又欲何时？
人与人却各不相同，难以名状，自行归省是也……
「我叛离师门，自创大道，却逆天有阻，只得自缺。」
「这咒念，缠我近千年，我尚不能破除。」
「如今传道于你，你也不得不接了。」
老者忽地喃喃：「工匠，真是羸弱的旁门左道吗……若是如此，又为何偏生咒念，多生劫数？」
陆影的疑惑不比他少，但巧工坊为他事业，工匠作为营生，算是第一次创业当老板。
他卡里没有冰冷的40亿，但那里有，工坊也会有，他不能躺着赚灵石，偏要站着把灵石挣了……
「徒儿，你现在，还是太圆满了……」
……
陆影身处大殿中，回响悠悠，最终消散时，留下的不是寂静，而是更为深邃的空明，还有一声叹息……
……
阮清清在陆影沉睡之际，曾到图卷中探查，本来就从宗主那得知，陆影的魂灯生生不息，并未消亡。
她在潭低亲自得见，知道他是得了大造化，便欣然离去。
……
沐巧曼身受重伤，好在冰面塌陷之际，被孤鸿长老强行传出，身侧的季泊霄捏着一块寒髓玉，面带忧愁。
季泊霄撒了谎，那所谓的“诡怪”向他扔来的寒髓玉不少，他在岸上拾来，共八十一枚，只是起初，他藏了私心。
若二人安然，自己便可见机行事。
通过考核时，可凭寒髓玉争那奖赏，就看他人的寒髓玉是否多于自己，若是无力竞争，便不声不响，就当自己被那诡怪赶出，也有了说法……
可听闻图卷中崩坏时，他左右盼之，却久久不见陆影和沐巧曼从图卷中出。
在孤鸿悲准备合卷之际。
他还是于心不忍，提出换二人出卷，孤鸿悲神识内透，却只见一人，还受了重伤。
孤鸿悲只是淡漠地道了一言：“生死只有觉悟，老夫已经尽力，付出概不退还。”
此时，阮清清前来，得知情况，雷霆大发。
他便看着孤鸿悲神色凝重地往高处的一峰飞去，阮清清则踏入光粉艳流之中，消失不见。
季泊霄不知，那里便是器峰。
……
……
七日后。
九幽寒潭之上，陆影像个睡美人般侧卧。
周身的阴煞随着阳气，自他体表溢出，又渗入，在阴阳咒典的作用下，如此循环往复。
有没有人啊……
陆影已经在这待了三天，起初庆幸识破了幻境，没有在幻境里当无业游民。
醒来又庆幸自己没被淹死，也没被那青发女子炼成气阳丹。
期间，他凭借修炼《阴阳咒典》将阴煞和阳气互相转化，适应了寒潭，学会操控寒雾，甚至已经把它摸了个透，在潭底摸到了堆积如山的骸骨……
本来害怕见到那诡异女子，竟也想见上一面。
到最后，只觉无趣。
因为天井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透光，没有时间概念的他，盼着人来。
陆影只能凭借寒髓玉微弱的光亮感知着周围的世界。
即便如此，反复修炼，也度日如年。
“嘶……”
光芒绽亮，刺痛陆影双目。
忽地天井射下光柱，不见天日的九幽寒潭终于变成了陆影期待的样子。
一个黑点，从天井上落下。
陆影也因为视线迎着光而炫目，眯着眼睛。
随着黑点愈来愈近，陆影才瞧清，来者竟是个女子！而且他还认识！
“白芷若……她怎么在这？”
陆影不知白芷若拜入剑峰，白芷若却也不知陆影还活着，而且不仅活着，还像个鳄鱼一般，在寒雾中偷窥她。
在陆影那个时代，这称为男凝。
放下手里剑，望见池中水，白芷若心中伤感，幽幽地道：“……陆坊主，之前是我错看了你。”
“那曹德盛才是真小人。”
陆影频频点头。
他倒是现在才知道，白芷若把他当小人了？
正要闪亮登场，兴师问罪时。
却听到她又喃喃自语道：
“作为探子，我本对合欢宗抱有极大的偏见，如世间所言，荒淫无度，采阴阳，剥皮肉，视生命为草芥。”
陆影：啊？难道还真不是这样？
“来到此处不过十日，便感觉，此魔门非彼魔门，相比与勾心斗角的朝野而言，此处倒更像世外桃园……”
陷入沉思的陆影，还没来得及「亡者归来」，就被一个探子颠覆了自家宗门的印象。
一个女子在合欢宗有家的感觉，这是怎样恐怖的事？若是前世，这样的标题也很难过审吧……
扑通。
白芷若就这样俏生生的落入池水。
陆影只得屏息凝神，因为这下是真的出不去咯。
白芷若长发披落，垂入潭水，三千青丝在池中如花绽放，肌肤若雪柔白，衣裳不知何时早已褪去……
潭水没过，最终停在齐胸处，不露蜜粉。
但很可惜。
陆影在水里。
本来是埋头苦等，现在是叫苦不迭。
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在太阳下树赞歌，在光阴里拭流粘。
他发过誓，与赌毒不共戴天！
但是眼下只能在洗澡水里静静等待……
“等她穿好衣服再出来吧，就说自己才醒来没多久。”
虽然已经深藏潭中，脑子里的画面却挥之不去。
高挑的曼妙身姿，雪肤臂柔，盈盈腰肢上倒显得沉重不堪。
“却是小瞧她了。”下意识对比了记忆里仪表堂堂的白芷若，一身素白衣装，美得不分雌雄，像个俊俏的男孩纸。
“诶，我在想什么呢。”
“非礼勿视。”
“不做无法实现的梦。”
“作为合欢之子，我必须树新风，当榜样。”
思想层层建设，不能毁了白芷若对宗门的好印象。
“不过这丫头片子，是哪个宗门的探子？”心中开始思量起，白芷若的身份之迷。
根据先前所见，倒是探子也无妨，无权无势掀不起风浪，更何况还有投诚之心……
只是将来自己要如何策反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