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未尽秋光

顾川的指尖轻轻拂过玻璃展柜，银杏叶标本在射灯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这是他第三次驻足在这个展位前，胸针的金属卡扣已经氧化发黑，唯有那枚金箔银杏依旧明亮如初。

就像三年前地铁站外，别在林夏米色风衣领口的那抹秋阳。

“这是客户寄存的非卖品。“导购员第无数次重复这句话时，顾川终于掏出手机。相册里，林夏戴着同款胸针倚在银杏树下，飘落的金叶停在她发间。导购员突然捂住嘴，指节抵着下唇颤抖：“林小姐上周来取走了配套耳环......“

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顾川在急诊室走廊撞见林夏那天，她正把CT报告单折成纸鹤塞进挎包。三十二个小时连轴改稿让她昏倒在茶水间，此刻却笑着晃了晃星巴克纸袋：“医生说是低血糖，抹茶千层要化了。“

后来顾川在冰箱冷冻层发现那张皱巴巴的报告单。胶质母细胞瘤四级，诊断日期比他们的周年纪念日还早半个月。

化疗第三周，林夏开始出现语言障碍。她把设计稿钉满整面墙，碳素笔尖戳破硫酸纸，在墙面留下密密麻麻的墨点。某天深夜顾川发现她在浴室剃光了及腰长发，满地青丝间躺着那枚银杏胸针。

“川...“她握着剃须刀的手在抖，镜面呵气遮住发红的眼眶，“帮我别在病号服上好吗？“

最后一次抢救前，林夏突然能完整地说长句子。她让护士调整病床角度，望着窗外簌簌落雪的银杏树说了二十七个“对不起“。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响时，顾川正握着她的手背诵《飞鸟集》——那是他们工作室接到的第一本诗集装帧设计。

火化炉前，礼仪师递来林夏的私人物品。褪色的帆布包里装着未拆封的银杏耳环，还有七支不同色号的唇膏。顾川旋开最艳丽的复古红，在验收单背面写下火化编号，发现膏体刻着凹凸的盲文。

那是他教过她的第一句盲文：“我爱你。“

殡仪馆外的银杏树正在抽芽，顾川把唇膏放进胸针展柜。春日的阳光穿过玻璃，在未完成的婚纱设计稿上投下光斑，稿纸边缘写着极小的铅笔字：“要穿这件嫁给阿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