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渐近率分级标准
在假期里,喻赠光主要关注的新闻有两类,一类是危害,另一类是变化。对这两类新闻,他看了很多,想法很多。
人们的域半径与日俱增,但监狱的墙不会一天比一天高、一天比一天厚,旧时代里的武器也不可能一天更新一次直到能压制所有类型的渐近线。
以前的很高、很厚的墙和颇有威力的武器,在新时代里失去了原来的作用,有不少人利用渐近线和渐近线实体重获自由,其中有少数人极大地危害了其他人的安全。
以现有的数据推测,除了以极凶恶的手段越狱以及在越狱后又做坏事的人,其他人在出狱后很少遇到追捕。就算遇到追捕,有些人也能全身而退。一旦他们再次逃走,他们的危险程度必然会大幅度上升。而从新闻上看,上面的人不打算把越狱的人都抓回来,而是准备在沙漠里建一所很大的监狱。
另一类事与变化有关。
通常情况下,从一阶到二阶,在此期间人们的域半径的增长速度不变。但有些人说他们的域半径的增长速度和域半径都改变了。这类信息有真有假,其中,可信度比较高的案例大约有十类。
有的人挣到了许多钱,有的人的体重减轻了,有的人过去得了绝症如今已痊愈,有的人找到了伴侣,有的人有了子女,有的人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有的人买了房子或车子……他们的域半径和域半径的增长速率都增加了,他们的渐近线实体也改变了。
更有甚者,不仅改变了域半径、增长速度和渐近线实体,连渐近线的类型也发生了改变,例如有个人在大仇得报后,渐近线的类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极具攻击性的渐近线变成了相对无害的渐近线。
这些变化是如何产生的?要具备哪些条件?以及,他们的渐近线、域半径、增长速度、渐近线实体究竟变化到了什么程度?变化之前如何、变化之后又如何?这些很细节的事,即便对方愿意说得一清二楚,喻赠光也不敢全信,即便信了,也找不出相应的规律,因为案例太少,且有真有假。
此外,喻赠光还看了一些新规定:取消对一部分未成年人的保护,只要超过十二岁,就不再享受额外的保护。撤去保护,也撤去约束,他们打游戏时不再受防沉迷机制困扰,他们可以单独订宾馆、可以自由出入多种娱乐场所、可以从事一些对身体有害的工作……
8月31日,报名。在这一天,喻赠光又见识到了四种“变化”:学校旁边的眼镜店只剩下两家了,以前至少有五家。按照惯例,从高一升到高二,要重新分班,今年不再分班。在排队报名的窗口旁边,贴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在开学一周内搬出学校宿舍,奖励2000元,这是以往没有的事。放假期间,宿舍装修了。
9月1日,星期二,开学。
凭泠高级中学里一年四季都只有一套作息时间表,晚自习19:00开始,22:10结束,高三再加一节到23:00,23:30教室熄灯。
19:00~19:40,无任课老师,学生们自主学习。
数学老师兼班主任郭延军经常到教室巡视,监督、检查学生们的学习情况。这次巡视时,他在黑板上写下一个网址。昨天开会,校长多次强调一定要让所有学生都报名,报名率涉及学校的评审和排名,上面对此事尤为看重。
“国内的渐近线官网你们都看过吧?带手机的同学拿出手机,没带手机的同学,和同桌一起看。都没带就听我讲。”
直至今年七月,凭泠高级中学对学生带手机一事依然严防死守。但随着大批学生成为渐近者,学校便取消了手机的禁令,只要不影响别人,校方都不予干涉。
取消禁令的原因很复杂,其中一条是,安全。渐近线充满破坏力,校园生活很危险。出事了,学校不想负责任,老师会让学生联系家长。在这种情况下,由学生本人给家长打电话是最快捷的。此外,让学生把手机带到学校,能缓和师生关系,能转移学生的注意力,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学生和老师的安全。
喻赠光和卢兴灿都带手机了,他们拿出手机,边看边听。
网页打开,喻赠光一眼就看到了官网首页上的三张图片:土星星环,巨大陨石,小行星带。图片占据屏幕的左半部分,右半部分是详细说明,一阶星环级、二阶星陨级、三阶星带级。
郭延军发现大部分学生都带了手机,这说明师生相处和谐融洽、校园生活丰富多彩,这是难得的好事。
“10月25日~27日举办渐近线建模大赛、‘渐近线+’创新创业大赛的当代者主体赛,想参加的可以报名。建模大赛偏向武力战斗,创新创业大赛偏向脑力竞争,建模大赛、创业大赛都有高考加分和现金奖励,最好是每个人都报名。带手机的同学可以看看比赛规则,拿不定主意的和其他同学讨论讨论。谁不想参加,明天早自习前找我说明原因。”
郭延军话音刚落,交头接耳声便此起彼伏,合成一股大潮,在隔壁班都能听到。
老师在上面说,学生们在下面说,学生的声音几乎盖过了老师,但郭延军也不生气,任由学生说话、谈论,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学习不再是唯一的任务。学习好,能考上好大学,但好大学也很危险。以前人们觉得坐飞机是件很高级的事,如今坐飞机的人不多了。地上的汽车相撞,基本上不会死人,但天上的飞机坠落,人还有逃生的路吗?这几个月空难频发,还有几架飞机在飞、还有几个人敢坐飞机?考上好大学,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坐飞机”。
卢兴灿和喻赠光初中一年级时就认识了,上了高中还能做同桌,实属不易。作为资历深厚的好友,他很清楚同桌至今没有渐近线。他看向喻赠光:“你怎么办?”
“我先不报名。大赛肯定不止一届,我等下次。”
喻赠光在思考下次参赛的可行性,这时他听到一个充满怒气的字:靠。声音从教室中心传来,他扭头看去,想知道是哪位同学如此放肆,在课堂上大声说话。
陈素天、贺逐杨、梁洪振、杜椿城,这些人好像每次考试都能考到全校前一百,赵子衡、蔡雨泽、张婉馨、余霜,这些人应该也考到过全校前一百……喻赠光和这些人不熟,看了好几眼也没辨出声音的来源。忽然,他听见卢兴灿惊呼“完了”。
“怎么了?”
卢兴灿痛心疾首道:“不公平啊!苍天无眼……”
“停。重说。”喻赠光不喜欢“苍天无眼”这个说法,他立刻打断了卢兴灿的怨言,“怎么了?”
“我竟然是现代者。不公平啊!”卢兴灿一边说话一边把手机拿给他看,“看,新发布的渐近者的划分规则,太不公平了!”
把域半径大于等于一百米、小于一千米的渐近域称为“星陨级渐近域”。把拥有“星陨级渐近域”的渐近者称为“星陨级渐近者”,或“二阶渐近者”。
把任意单个渐近者从一阶升入二阶所耗费的时间称为“一阶渐近率”。通常,一阶渐近率的数值是4~18,单位是月。
把一阶渐近率大于四个月、小于等于六个月的渐近者称为“上古渐近者”,简称“上古者”。以此类推,有中古者、近古者、过渡者、近代者、现代者、当代者。
喻赠光看完了划分规则,不认为这种规则有问题,它只是在陈述事实,仅此而已,它与是否公平无关。你位居倒数第二级,在你后面还有当代者,他们在人群中的占比是93.095%,你觉得不公平,他们是不是更觉得不公平?比如,刚才那个大声说话的人?他坐在教室中间,他的排名超过了全省96%的同届考生,但他的渐近率却没有超过这么多人。不过,这些占比是怎么来的?是星主算出来的?星主能看出别人的渐近率?星主把渐近线称为“远古渐近线”,但是“远古”不在这七个级别里。远古比上古更久远,难道远古是指更小的渐近率?
喻赠光问他:“你的渐近率是怎么算的?”
“简单。等你有了渐近线就明白了。”
“啊……好吧。”
22:10,晚自习结束,景引源拎着黑色帆布包走进高二(19)班。
“你也串班了?”这话刚一出口喻赠光就感到不对劲:你的班主任肯定也说了报名的事,所以你才来找我,我这么问纯属多余。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只是,你来找我,会不会不太方便?你串班时面临的阻力远大于我。
景引源站到他旁边:“对,我串班了。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喻赠光答道:“好,我收拾一下作业。”
“嗯。”
两人出了教室,边走边聊天。
景引源说:“十月份才开始比赛,还有一个多月,可以报名。”
喻赠光很不放心:“不会出意外吧?”
景引源早有答案:“没有意外。报名后不一定要参赛,但不报名一定不能参赛。即便到时候我们都没有渐近线,只要弃赛就行了。我报了建模大赛。”
喻赠光更不放心了:“偏向武力战斗的?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会。如果我不到近古,我就不参赛了,等下一届比赛。”
“有道理。我也参赛。谢啦。”
“不谢。主动权在你自己手里。报名持续十天,时间还长。但有一点先说好,这可不是让你看到一线‘希望’。”
“嗯。你那边如何?”喻赠光点点头:你的等待是相对积极的等待,我的等待是相对消极的等待,态度不同,但都是“等待”,而不是“急躁”。我们熟知,我们相似。
“不如何,和以前一样,还是没有渐近线。”
“以后应该会有吧?”
会和不会,尚未可知。不过,此时此刻,何须为以后的事顾虑?何须为我们无能为力的事顾虑?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人的顾虑于事无补。但是,有一件事是我们能做到的。眼看即将走到操场门口,景引源拂过铁栅栏:“走吧,去里面转两圈。”
“好。”
夜里,在操场上散步的人很多,他们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灯光传出很远,朦朦胧胧,像飞烁的萤火虫。
在摇曳的灯光中,两人同行,两圈走过,不言不语,无忧无虑。
喻赠光回家后仔细阅读建模大赛的赛规。既然决定了要报名,那就要做好参赛准备,虽然这样的准备可能毫无作用。
9月25日,喻赠光醒来后看见摆在桌上的纸条。纸条上写了什么,他是知道的,“基因的命运”。他心中闪过一丝悸动,打开纸条,再次查看,另有体会:万物之主主宰着生命、命运,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以后,也从“无暗”到“有暗”……一切事物,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我很喜欢我们的命运。”
这时,喻赠光明白了为何卢兴灿能算出渐近率:渐近率、域半径对别人来说都是秘密,但对自己来说,准确数值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