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朱标的决然
五月将至,金陵城已有暑意。
外面艳阳高照,武英殿里却是寒意森森。
毛骧单膝跪地,垂首不语;朱元璋则是脸色冰冷,垂首低视手中的奏报,鼻孔中喷出一道冷气,朱元璋微哼一声,语气冰寒阴冷:“这里面所言,可都是真的?”
“卑职岂敢欺瞒陛下,太孙重病期间,太子妃的贴身宫女曾多次乔装出宫,在太孙痊愈后,那宫女又因琐事,被太子妃杖责而死。”毛骧抬起头来,郑重拱手,他的语气干脆果断,显得底气十足。
宫女犯错,被太子妃处死,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此宫女在太孙重病期间经常出宫,待太孙好了之后,又因琐事被杖毙而死,的确颇有蹊跷。
朱元璋眼中闪过厉色,问道:“可有查到,这宫女出宫是做什么的?”
毛骧眉头微皱,顿了顿后,摇头道:“那宫女已被杖毙,再难查到其昔日行程,不过卑职曾询问过东宫侍卫,此宫女在回东宫之时,他们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药味。”
“药味?可是出宫采买药材的?”朱元璋眸光一凝,眼神更显凌厉。
东宫药房里珍贵药材无数,若只为治朱雄英的病,大可不必外出采买,这宫女乔装出宫,倒更像是采买毒药。
“卑职不知。”毛骧却是摇了摇头。
朱元璋沉吟片刻,摆了摆手道:“行了,你退下吧!”
毛骧赶忙拱手,退了下去。
“呼!”
重重叹了口气,朱元璋靠在椅上,脸上阴晴不定。
谁也瞧不出,他此刻内心做何打算。
忽地,他微启双唇,低语出声:“毛骧所奏,是否属实?”
这时,从殿后阴影处走出个佝偻身影,低语应答道:“回陛下,前些日子,东宫的确有一名宫女因打碎了太子妃珍爱的一件琉璃灯盏而被杖毙,此女乃是太子妃的陪嫁侍女。”
这人缓步走近到朱元璋身后,露出张深沉冷练的老脸,竟是贴身内侍云奇,显然朱元璋并没有完全相信毛骧的话,还让云奇跟着一起查探。
“那侍女离宫之事是否属实?”朱元璋眼神冰冷,继续问道。
“的确属实,太孙重病期间,此宫女的确出宫过一次,太子妃颇为看重其陪嫁侍女,允许他们每个月出宫一次看望家。”
“呵呵!就因为打碎一件琉璃灯盏,就直接杖毙,她就是这么看重的?”朱元璋却是冷笑一声。
云奇低下头,没有说话,随即朱元璋继续问道:“那宫女回宫身上有药味之事,是否真的?”
“奴婢也查询过,的确是真的,但此宫女此次回家探亲,其母亲生病了。”
朱元璋沉默了,没有继续在这件事纠缠,随即叮嘱云奇道:“你找人给我好好盯着毛骧,他的一举一动,咱都要知道得清楚。”
此刻朱元璋内心杀意凌然,毛骧身为鹰犬,本该尽心办差,可他为了捞功,竟敢添油加醋构陷太子妃,这种行为,无异于噬主,养不熟的鹰犬,不能要了。
不过即使是废物,也有利用的价值,毛骧行事确实偏激,但其手段狠厉,用他去对付朝堂上的那群蠹虫,正合适。
“奴婢领命!”云奇说完,退出了大殿。
此刻,大殿里陡然安静下来,朱元璋重又闭上双目,靠坐在椅上凝神思虑。
片刻之后,他缓缓抬眼,扭头望向窗外,那东侧窗口,正对的是东宫方向。
有些事情,是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
吕氏有没有做过这件事都无所谓,但她对朱雄英有威胁,就必须死,不过这件事,朱元璋并不打算自己动手,他倒是想要借此机会看看,朱标有没有当机立断的魄力。
……
天已经慢慢变黑,此刻东宫书房里亮起了烛火,朱标正独坐桌前,目光凝视着桌上的密报。
太子有辅政之责,熬夜审看奏折本不算稀奇,但此刻,朱标的脸上青白交接,眼神更满含痛苦。
朱标不是傻子,那日,朱元璋打算派御医前往皇宫御药房取药时,吕氏上前阻拦,力劝在东宫取药,他就有所怀疑,再到后来,劳累患病,朱元璋要接走朱雄英,吕氏又万般阻拦,朱标的怀疑又加深了不少,但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个如此狠毒之人,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就一直装鸵鸟,如同无事发生一般。
直到朱元璋派人送来了这封密报,他才不得不正面面对此事。
“爱妃,你现已贵为太子妃,何故贪得无厌?”
闭上双眼,朱标呢喃低语。
似在对那吕氏发问,实则是在用这样的埋怨催逼自己。
“本宫待你恩宠有加,你却要加害雄英,如此恩将仇报,如何对得起本宫?为了那个位置,甘愿背弃你我夫妻情分,这当真值得?”
一句句发问,朱标的语气越发生冷。
待发泄般怨念一通后,他终是缓缓睁眼。
此刻,他的眼神里已变得坚定果决,再没有先前的痛楚与不舍。
缓缓抬手,按在密奏上磨挲几下,朱标终是抬手将之捡起,递到烛火前。
密奏点燃,星星火光逐渐燃起,映照着朱标脸颊,显得那么冰冷。
……
与此同时,东宫西配殿里,朱允炆正在习练书法。
别看朱允炆才五岁,却已在吕氏教导下,开始习练写字了。
每天白天学习的字,到了晚上要不断临摹复写,直至练熟为止。
稚气的脸庞上,眉头紧拧,沙沙落笔声中,宣纸上划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虽写得极认真,但朱允炆毕竟刚刚开蒙,自然写不出一笔好字。
这不,吕氏刚一探过头来,便一脸不悦地训斥起来:“这字不是练过好些遍了,为何还写得东倒西歪?你这般愚钝,如何能让你父王欢心?”
连连训斥之下,朱允炆小脸绷得通红道:“母妃,孩儿……孩儿实在写不好。”
吕氏却将脸孔一板道:“写不好就继续练,练不好就别睡了!”
眼看朱允炆眼眶已红,她更是咬牙训道:“哭什么,你道母妃害你不成?你当知晓,你父王最是看重学业,若你能勤练书法、学业有成,定能讨得他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