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坊风波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清晨的微光刚刚透过窗棂，邱师兄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清芷院外。
“师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凝重，“查到些眉目了。”
沐芷若放下手中的医书，示意他进屋说话。
“李家那位二公子，李志远，近来动作频频。”邱师兄语速很快，显然是得了消息便立刻赶来，“他派人四处打探你的行踪，尤其关注你和玉颜坊的往来。”
沐芷若平静地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的边缘。李志远……果然是他。沐芷光那封求助信，看来是起了作用，只是这作用，未必是沐芷光想要的。
她能想象沐芷光在信中是如何添油加醋，将自己描绘成破坏她幸福的罪魁祸首，以博取李志远的“怜惜”和“义愤”。而李志远那种人，恐怕正愁没有借口寻衅。
“他想做什么？”沐芷若问，语气无波无澜。
邱师兄面露忧色：“李志远为人狠戾，行事张扬跋扈。我担心……他会对玉颜坊不利，以此来给你一个下马威。”
玉颜坊是她常去的地方，桃花娘子待她亲厚，若因她而受牵连……
“我知道了。”沐芷若抬眸，清冷的眸子里一片沉静，“师兄，劳烦你提醒桃花娘子一声，让她多加留意铺子周围的动静，加强防范。但切记，若真有事发生，尽量避免直接冲突，保全人员要紧。”
她不认为李志远会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事情，毕竟玉颜坊背后也有一定的势力，且在京中名气不小。他多半会选择一些上不得台面、却足够恶心人的手段。
“是，师妹放心。”邱师兄领命，又补充道，“我也会加派人手，暗中留意玉颜坊那边的情况。”
“有劳师兄。”
邱师兄离开后，沐芷若重新拿起医书，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李志远这步棋，倒是比她预想的还要快。看来，沐芷光比她想象的还要急切。
也好，棋盘既然已经摆开，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果然，午后时分，消息便传了回来。
玉颜坊出事了。
并非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却也足够让人心烦。
据先一步得到消息赶去的邱师兄派人回报，一群地痞流氓模样的男子冲进玉颜坊，并未直接动手伤人，却在店内大声喧哗，故意找茬，吓跑了不少客人。他们推翻了几个摆放胭脂水粉的架子，打碎了几瓶价格不菲的香露，临走前还留下几句含糊不清的威胁之语，说什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好自为之”。
整个过程混乱而短暂，待到巡街的兵丁闻讯赶来时，那伙人早已作鸟兽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法粗糙，却又带着明确的指向性。
沐芷若放下手中的药杵，对镜整理了一下衣衫。
“备车，去玉颜坊。”
玉颜坊内，已不复往日的热闹。
被打翻的货架尚未完全归位，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碎裂的瓷片和泼洒的香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的香气，却无端透着几分狼藉。
桃花娘子正指挥着伙计们收拾残局，脸上惯有的爽朗笑容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愠怒的寒霜。
看到沐芷若进来，她快步迎了上来：“若丫头，你来了！看看这好事**第13章玉坊风波**
看到沐芷若进来，她快步迎了上来：“若丫头，你来了！看看这好事！光天化日之下，简直是无法无天！”
桃花娘子气得脸颊泛红，指着散落一地的狼藉，声音都带着颤音。
几位平日里熟识的贵妇人正小声安抚着她，见到沐芷若，也纷纷投来关切的询问。
沐芷若环视一周，目光落在那些被打碎的香露瓶上，又看了看被推倒的紫檀木架子，架子上原本摆放的几盆名贵兰花也摔落在地，泥土与花瓣混作一团。
损失不算致命，但侮辱性极强。
“桃花姐姐，你没事吧？”沐芷若上前，轻轻扶住她的手臂，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
“我能有什么事？”桃花娘子接过帕子按了按眼角，愤愤道，“就是一群泼皮无赖，冲进来就嚷嚷，说咱们得罪了贵人，要给咱们点颜色看看！推推搡搡，砸了东西就跑，摆明了是有人指使！”
她压低声音，凑近沐芷若：“那些人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跟你有些关系……”
桃花娘子是聪明人，联想到最近沐府的风波，以及沐芷若与李家的微妙关系，立刻猜到了几分。
“连累姐姐了。”沐芷若垂下眼帘，语气带着歉意，“此事因我而起。”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桃花娘子拍了拍她的手背，恢复了几分平日的豪爽，“咱们是什么交情？这点小风浪，姐姐还撑得住！只是这口气，实在难咽！”
她看向门口：“我已经报官了，也派人去查了，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沐芷若微微颔首：“姐姐放心，此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心里清楚，报官大概率是没用的，李志远既然敢做，自然有脱身的办法。但他既然出手了，就别怪她接下来不客气。
安抚了桃花娘子几句，又查看了一下损失情况，留下几张银票作为补偿，沐芷若才转身离开玉颜坊。
马车缓缓驶离，她脸上的平静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锐利。
李志远，沐芷光……你们倒是配合默契。
另一边，沐府。
玉颜坊被砸的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了沁芳阁。
“什么？玉颜坊被砸了？”沐芷光听到心腹丫鬟的回报，手中的茶杯险些脱手，脸上血色尽失。
她下意识地看向张晓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母亲……这……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来？”
她虽然写信向李志远求助，暗示沐芷若作梗，却没想到李志远会用这么直接粗暴的方式去给沐芷若“添堵”。砸了京城有名的玉颜坊，这动静可不小！万一被查出来与她有关，那她……
张晓兰却不像她那般惊慌，反而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唇边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慌什么？”她瞥了女儿一眼，“玉颜坊被砸，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谁能证明是我们做的？”
她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隐秘的快意。沐芷若那个小贱人，仗着有几分医术，得了桃花娘子的青眼，时常往玉颜坊跑，现在好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
“可是……李二公子他……”沐芷光还是有些不安。李志远行事向来不管不顾，万一留下什么把柄……
“他？”张晓兰冷哼，“李家二公子是什么身份？就算有人怀疑，谁敢真的去查？再说了，就算查到是他做的，那也是他为了给你出气，与你何干？”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这事啊，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沐芷光一愣：“母亲的意思是……”
“你想想，”张晓兰循循善诱，“玉颜坊出了事，沐芷若肯定脱不了干系。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定然是她得罪了什么人，才连累了玉颜坊。这对她的名声，可是不小的打击。”
“而且，”张晓兰凑近女儿，压低声音，“你不是正愁没机会接近李家大少爷，稳固你的婚事吗？现在机会来了。”
沐芷光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图。
“母亲是说……让我借着此事，去向李家，尤其是向李大少爷……表达‘关切’？”
“正是！”张晓兰赞许地点头，“玉颜坊被砸，起因是沐家和李家的婚事风波。你去李家，一方面可以撇清自己，表明此事与你无关，甚至可以隐晦地表达对沐芷若连累无辜的‘不满’和‘担忧’；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你要在李逸尘面前，展现你的‘善良’、‘无辜’和‘顾全大局’。”
她循循善诱：“你想想，一边是惹是生非、连累旁人的沐芷若，一边是受了委屈却还处处为家族和未婚夫着想的你，李家大少爷会更属意谁？”
沐芷光的心思彻底活络起来。
对啊！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玉颜坊被砸，脏水自然泼到了沐芷若身上。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件事，扮演一个善良识大体、却无辜受牵连的未婚妻形象，去博取李逸尘的同情和好感！
最好，能让李逸尘彻底厌弃沐芷若那个乡巴佬！
“母亲说的是！”沐芷光脸上的慌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算计，“我这就去准备，明日便寻个由头，去李府拜访！”
她不仅要去拜访，还要“不经意”地让李逸尘知道，她为了这门婚事受了多少委屈，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就是她的好姐姐——沐芷若！
看着女儿重新燃起斗志，张晓兰满意地笑了。
斗吧，都斗起来才好。
最好能让沐芷若和李家彻底撕破脸。
到那时，这沐府，这婚事，还不都是她们母女的囊中之物？
沁芳阁内，母女二人各怀心思，脸上都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们都以为，自己是黄雀在后。
却不知，真正的猎人，早已布下了更深的网。
清芷院。
沐芷若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捻着一根银针，寒光微闪。
李志远，沐芷光，张晓兰……
很好，都跳出来了。
接下来，该她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