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在晚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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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得人

厮杀结束的战场,萧瑟又衰败。

但留在这里打扫战场的保义都上下,却各个热火朝天,干劲十足。

此一战是保义都成立以来缴获最多的一次,近百车的辎重,甲胄、军资、金铤还有大量的冬衣。

时在正月,天气虽然已经开始回暖,但一入夜依旧冰寒刺骨,吏士们没有冬衣依旧是熬不住的。

而保义都还真的就缺不少,这主要还是因为队伍这段时间扩编太厉害了。

而中军那边能补齐保义都的甲仗就已经是杨庆复很看重赵怀安了。

冬衣这东西,一件就价格不菲,而且那些外藩诸军入蜀的时候也没带冬衣,也正需要补充。

而保义都这样的新立营头也配和这些老牌劲旅抢食?所以,保义都的冬衣是迟迟不能发下。

现在好了,从南诏军手里缴获来的大批冬衣正解了保义都的燃眉之急了。

而除了冬衣之外,赵六和王铎也大概清点了一下百辆车的缴获,其中大头还是各种铠甲。

很显然,那个南诏军主将和他赵怀安一样,都把积攒铁铠军械作为发展的第一要务。

说来这个南诏将,也算是有勇有谋了,要不是遇到赵怀安这个变数,没准真叫他在南诏成就一番事业。

这些铁铠足有五百多领,也不知道那南诏军将积攒了多久,现在全给赵怀安做了嫁衣了。

现在保义都的铁铠数量,再加上这一批,总量已经超过了千领,这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历史上,老奴统一建州女真之后,攻灭海西女真四大部落之一的乌拉部,破敌三万,斩首万级,获甲七千领。

而乌拉部这七千领铁甲是多少年攒下来的呢?

九代人!

现在赵怀安利用这场南诏战争,短短时间就攒下千领铁铠,起家速度堪称恐怖。

除了这些赵怀安最为看重的甲胄,还有大量的财货、布帛。

川西平原自古就富庶,那些南诏人进了平原后,就和老鼠进了米缸一样,什么都抢。

具体总量还没清点结束,不过按照王铎的经验,金、银、铜佛、布帛加起来,两万贯是打不住的。

乖乖,这帮南诏人是抢了多少县的府库,怎么这么有钱。

王铎看了一些金、银铤上的花字,大概明白了,然后告诉赵怀安,这些金银的确是蜀州、唐安等县的,不过不是府库里的,而是两县的公廨本钱。

然后王铎就告诉了赵怀安一个他之前从来没听过的冷知识。

那就是所谓的公廨本钱,就是朝廷发给各府衙去放高利贷的本金,然后放贷所得的孽息就给署吏们发俸禄。

这个冷知识让赵怀安傻眼了半天,这大唐半个腿子都还在泥地里,就搞起金融治国了?

不过连官府都放高利贷,怪不得那些大寺庙也在放。

想到这里,赵怀安对搞一个义社的柜坊钱庄,就更有信心了。

但这又是放贷,又是结社的,这不纯纯大唐版本的圣殿骑士团嘛。

甲械、金银固然让赵怀安高兴,但真正让赵怀安上心的,还是此战俘虏的三百多乌撒部精兵。

这支乌撒部人数本有千人,但大多数不是战死,就是因为血仇在,不愿意投降,而被保义都的步槊兵捅成了血葫芦。

所以就剩下了这三百不到,无血仇,愿意投降活命的。

乌撒兵给赵大留下的印象很深。

这些人悍勇敢战,弓弩犀利,如果不是无甲遇到赵怀安这些人,这一战怕还有的打呢。

所以赵怀安就不打算将这批南诏俘虏卖了,而是要自己消化。

要消化也简单,就是提拔会说汉话的,铲掉不服管的刺头,然后将三百南诏俘虏中的军吏全部集中在赵怀安的帐下,和之前那些南诏武士放在一起。

赵怀安专赐号“归德”队。

然后剩下的南诏军,就按照各小部落分开,再将他们按照甲乙丙三番开始分队。其中勇武者为战队、健壮者补入赵六的辎重,余者编为背甲奴。

这样,只要随着打几次苦战,这三百南诏军就差不多消化完了。

赵怀安这边正准备让那个段忠俭和韩琼过来,先挑选点勇士,之前韩琼阵斩敌将,他答应许一个队将的职位。

然后那个段忠俭识实务,又通晓番汉情况,正适合给韩琼做个队副,然后再从背嵬和拔山二队,各抽调五人作为伙长和伍长,这个队就算搭建起来。

就赐号“铁兽”。

……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正在清点俘虏的王铎忽然带着一个高大的士子走了过来。

王铎上来就对赵怀安耳附:

“主公,此人叫张龟年,是蜀州人,此前被南诏军掠在军中,我与之谈论一番,颇有才华。主公不妨看看。”

听了这话,赵怀安才仔细看这个张龟年,看其上下打扮也不像是被南诏人虐待过的样子,心下就有了计较。

他大大咧咧的坐在马扎上,横刀杵在地上,双手搭在刀把上,乜看了眼张龟年,直接嘲讽:

“你个措大,看着也像那么回事,如何给南诏人做狗。”

赵怀安这话几乎是戳着张龟年的肺管子在骂,旁边的王铎一听就遭,忙要解释,却被赵怀安给挥手拦住了。

这老王哪哪都好,就是耳朵子软,眼皮子浅,这个张龟年多半就是投靠了南诏军,不然能穿着锦绣完好无损地留在南诏军中?

赵大身高八尺,本就威风凛凛,这段时间白手起家,数从杀场中九死一生,一身气质是既匪又煞,此刻训斥下来,几让人憋不住尿。

这会看王铎都吓得不敢说话,就知道赵大这会的凶悍了。

但面对赵怀安这般辱骂,这个张龟年倒是有几分唾面自干的意思,丝毫不见慌张,还给赵怀安施了一礼:

“赵都将,不知可闻草之行,竹之器,与树之德。”

赵怀安看了一下张龟年,颇为意外这人这个时候还可以说得出话来,至少这心理素质很出色。

他见这人话里有话,哼了声:

“哦,你来说说,何为草之行,何竹之器,何又为树之德呢?”

这张龟年温润微笑,笑说:

“草之行,风往哪里吹,草往哪里倒,并无善恶对错,只看风向;而竹之器,风雪压在哪边,同样倒向哪边,只是在他的根基下却牢牢的抓紧地面;而树之德,风吹任他吹,雪压任他压,他自岿然不动,还可投下凉荫,庇护一方草甸。”

赵怀安被这话惊了一下,他当然明白眼前这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人是借着竹子来自辩,说他虽然扛不住南诏人的压力,但那是他身不由己,他内心中却是有坚持,对大唐忠贞一片。

但?

哼!这就想在我赵大这边卖弄口舌?

此时,正好有一个南诏俘虏挣脱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往赵大这边撞。

但赵大躲也不躲,一记勾拳就打得他倒飞出去。

看着倒地吐血而死的南诏武士,赵怀安回头哼了句:

“什么竹子、树的,挡得住我这一拳十年功吗?在我拳下,都一个鸟样!”

看着傻眼了的张龟年,赵大爽啊!

而且就你个措大,那点知识量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别看他一副纠纠武人的样子,但这不过是他要融入这个时代的保护色罢了,论真才学识,他赵大说个不客气的,在场的都是小学生。

当然,论智慧,赵怀安肯定不敢这么拿大,但论知识量,这些一辈子都读不了一千万字的老祖宗们,拿什么和他比。

随后赵大就张开手掌,五指一捏: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和那边的南诏一样,被砍头;一个就给我赵大当个读读书的措大,给钱!你选吧。”

这是选择吗?张龟年但凡犹豫一下,都是对自己小命的不尊重。

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赵大收留。

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而且这种事也不是没前途的。

万一眼前这位武夫能在沙场立功,也赚到了个节度使的位置,那他张龟年没准还能借此机会进入朝廷为官为相。

这种先在地方幕府任职然后进入中央为官,已经是如今士人们的首选了,这百年间,靠这种方式宣麻拜相的,都有几十位了。

没错,这个时代,只要是个文化人就都是奔长安去的,什么藩镇节度使不过是旅程中的跳板罢了。

所以,张龟年趴在地上,呜呜大喊:

“将军武德,小生慕了,慕了,愿效犬马之力。”

赵怀安哈哈大笑,扶起张龟年,却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你要真是那劲草,诚臣,我赵大又未尝不能当你的大树,为你遮蔽风雨勉之,勉之。”

张龟年愣住了,眼前的这个武夫真是武夫吗。

那边赵怀安准备给措大上上价值,画画大饼时,忽然就见刚还懵的张龟年,搓着手问了下一句:

“不知都将,我这薪俸能给多少呢?在下家贫,请都将多给些。”

赵怀安的微笑凝固了。

他颇为尴尬地放下手,暗骂这人怎么那么市侩,钱钱钱。

当兵的要钱,你个措大也要钱,这大唐的老祖宗们怎么就知道钱?没有一点大局观。

叹了一口气,赵怀安和王铎那边商量了一下,摸清了现在的行情价后,最后按照年俸五十贯的价钱招募了他作为自己的掌书记。

这会的掌书记算是将领身边的高参了,赵怀安也不清楚这人对军戎是否有涉猎,但再差帮他弄弄公文报告还是没问题的。

而那边,张龟年也很高兴,赵大虽然脾气不好,但也大方,这个工资差不多已经是中级官吏的薪水了。

是的,当官的一年不过几十贯,而藩镇一个丘八一年至少就有二十贯,顶尖的魏博牙兵,甚至能一年到二百贯。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文武待遇,也是这个时代底色。

所以赵怀安给下面丘八们发钱是大手大脚,毫不吝啬,而给张龟年则是抠抠搜搜,恨不得一分不给。

而这也是一个军头的觉悟。

他赵大啊,向着一名成熟的军头,又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