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教主一
漆黑寒冷的夜，任采薇睁眼到天亮。
东方的曙光升起，微微照亮了气窗，以为又熬过了一天。
却不料任采薇突然抱头翻身滚落在地，寒症在那一刻发作到巅峰。
任采薇疼痛难当，她滚到洞壁边时，头撞石壁，额角鲜血直流。
任采薇抱头凄惨尖叫，而后挥掌乱击。
掌气劈到寒池，直直激起三尺浪。
一墙之隔的对面，睡着的人突然一激灵睁开了眼。
少年的脸上有点茫然，看着颤动的水面，他抿紧唇，一下子清醒了。
他一跃而起，快步走到靠壁的寒池边。
他拍着洞壁，大声呼喊，“任采薇，是你吗？”
任采薇不会回应，可是寒池的水颤动得更厉害了。
顾小放忽挑了一下眉，寒池底似乎有点不一样。
*
任采薇劈累了，趴在地上，抱着头流泪。
整个寒洞已经凌乱破碎了，可外壁就是不会塌。
忽水声哗啦啦响起，任采薇不经意抬了一下头。
只见一双湿漉漉的赤脚，是男人的脚。
任采薇灰败失神的眼眸忽然聚焦，她头再抬高一些，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挺拔俊朗男子闯入她视野。
“是你，顾不放！”任采薇双眸像被蝎子蜇了一下般，颤了一下。
眼前人面如冠玉，只是一身衣裳被撑得破破烂烂，堪堪遮住了紧要部位。
“其实，我也是阿顾，我功力不稳定就会变少年，寒池下刚好有个洞相通的。”顾小放，应该说是顾不放，他说着蹲下，要扶起任采薇。
顾不放经过几月修炼，他功力现在稳定了，身形切换自如。
当他发现寒池底有洞口相通，便钻了过来。
听沈立均说任采薇恢复记忆了，他索性以真面目与她重逢。
“竟是这样！”任采薇呐呐自语，片刻才问：“你怎么在这里？他们没有放你走？”
“走火入魔，需要寒性内力镇压，我才去的无尘谷。”顾不放扶着任采薇，任采薇却用力往下压了压，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顾不放拧眉垂眸，凑近一些，借着窗口的晨光认真看着地上的任采薇。
衣衫凌乱，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头发打结，额角还带着血迹，双目乌青，眼眶微微凹陷，原本光洁的双颊此时也已经凹陷了。
顾不放无法把眼前人和曾经那个大骂他的貌美坚韧的鹤山弟子联系在一起了。
“起来！”顾不放再次用力扶她。
任采薇闭上眼睛，了无生气，她说：“哪里不是躺着等死，起不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顾不放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任采薇，虽然衣裳破破烂烂，但是掩盖不了他那种傲雪的气势。
他说：“你现在跟废物有什么两样？这样颓废就只会一辈子被关在寒洞，永远无法替你师兄报仇！”
任采薇眼皮动了动，顾不放就知道任采薇是在意这个的。
“可是我没用！我逃不出去！我克服不了寒症！”任采薇睁开眼说着，满脸悲色。
“我才知道寒玉决没练过三重会催发寒症，怪不得那天任白问我，你和任孤舟是不是练了无尘谷的寒玉决。”
顾不放说完沉默片刻，忽开口说了一句话。
任采薇一听，猛地抬头盯着顾不放。
她的眼睛里有一道奇异的复杂的亮光在忽暗忽明地跳动。
他说的是，“起来，我陪你双修。”
顾不放继续说：“你不是已经背好口诀了吗？正好你练好能摆脱寒症，功力大增；我可以借此功压制走火入魔。两全其美，愿不愿意？”
和顾不放练寒玉决，可以摆脱寒症，可以功力大增，可以找机会逃出去，可以杀了余景明替师兄报仇……
任采薇静静地看着顾不放，她眼内的那抹亮光不再飘忽，反而越来越亮。
她透着顾不放的双眼，仿佛看到了曾经两人的相遇……
*
那仿佛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其实也就差不多是一年前。
那会，任采薇跟任白表明心意后，被呵斥。
师父说要逐她出鹤影峰，她一时之间又委屈又难过，跑下了鹤影峰，并从西门出了鹤山派。
任采薇跑下山后，不敢走远，在西门外那一带林子里，找棵树靠着坐下哭泣，第一次像个小孩那样边哭出声边抹眼泪。
忽然，一双黑鞋入了她的视线。
任采薇警惕，忙收住了哭声，抬头看向来人。
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的男子，长得高瘦，一身黑衣。
他在看到任采薇抬头时，眸光突然亮了。
他摘下面具，快步走向任采薇。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轮廓分明的脸似乎又带着些许柔和。
他黑亮的双眼，盯着任采薇眉间的花瓣胎记，脸上渐渐惊喜蔓延开来，“任采薇？！”
“你是谁？”任采薇惊讶，下意识手握剑柄，才悟起跑出来时没带剑。
少年凭着任采薇的反应，更证实了她就是任采薇。
“我叫思无邪！”画魂教左护法思无邪看出了任采薇的警惕与戒备，他不能惊动鹤山派的人，他要悄无声息带走任采薇。
思无邪遂看向任采薇身后，忽说：“那是你师父吗？你师父来了！”
任采薇一听下意识就回头，思无邪趁机闪到任采薇身前，点了她的穴道。
任采薇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失落之际，方明白中计了。
再掉回头来，便看见身前之人点了她的定穴。
任采薇终年在鹤影峰，没有太多实战经验，她自己也一直知道，此刻着实吃了亏。
“你可知道我是谁，你要带我去哪？我师父……”
任采薇被思无邪扛着飞走，她还没说完，又被思无邪点了哑穴。
“抱歉！回头向你赔罪。趁你师父没发现之前，我们得快点离开！”思无邪边逃还边礼貌解释。
任采薇：“……”
两人离了鹤山一段距离了，思无邪载上来接应他的马车，带上任采薇走远了。
马车上，思无邪扶好任采薇，他自己也找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思无邪说道：“你不用说话，只需听清楚我说的话就行。”
“你是我们教流落在外的少主，此番我要带你回去继承教主之位！你放心我会拥护你的！”
“对了，我们是画魂教，我是左护法。”
任采薇一听到是魔教，瞪大了眼睛，她着急想挣脱，却是一动也动不了。
“跟你说下教中人员吧，现教主是前教主的徒弟顾不放，他就知道闭关修炼，无瑕管理教中事务，不太靠谱的一个人。他不要做教主了，你做教主，更名正言顺！”
“教主下面有左护法、右护法、圣女，左右护法下面各管几个堂。左护法是我，我继承我爹之位。右护法叫卜算子，是个不好相与的老头子。圣女唐念是前圣女之女，她主要管理教中内务。原本我们教是没有圣女的，是前前圣女几十年前从唐门叛出，来到我们教中的。”
“这卜算子和唐念暗中勾结，近些年来到处作乱，搞得江湖乌烟瘴气，给我们画魂教抹黑了。其实我们教自偏居西蜀起就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安于一隅，与世无争几十年了……”
思无邪说了一路，到了一个庄子才停下，这会已经午后了。
思无邪下车前抬手给任采薇封住了内力，任采薇现在就等于砧板上的鱼肉了。
任采薇惊恐，眼前人看着比她还要小几岁，内力就这么深厚了，要知道内力要比她高才能封住她内力的。
“嘿嘿，吃惊吧，我这深厚内力是我爹临终前传给我的！”思无邪说着解开了任采薇的定穴和哑穴。
任采薇一下车，有点傻眼，她完全不认识这是什么地方，该往哪个地方逃？
思无邪却在她身后说道：“我要是你，我就不逃！”
思无邪继续说道：“这是我们教在江南的分部，是右护法闲的搞的分部，等会带你去看看右护法圣女等人。”
任采薇回头看着思无邪，眼神要刀他，他居然直接把她带到魔教的江南分部来了。
还有，魔教左右护法圣女都来江南了，他们要干什么？
思无邪直接无视任采薇刀人的目光，迈步走在前，他说：“等会你最好顺着我的话，右护法和圣女不是什么善茬，你迟早会知道我才是希望你好好的人。”
任采薇只好跟上去，她现在真的没把握能安全逃回鹤山，眼下先配合着，后面再找机会逃出去。
庄子大堂，卜算子和唐念在喝茶。
见思无邪回来了，唐念笑着开口：“左护法你小小年纪就爱独来独往，几日不见，还以为你自己回西蜀了。”
思无邪素来不爱搭理唐念的热脸，一本正经说道：“其实，少主当年没死，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的。”
思无邪说着时瞥了一眼卜算子和唐念，他继续说：“我爹临终前告知我关于少主的下落，现在我已经寻回少主了，少主继位，众望所归，你们不反对吧？”
思无邪说完，站到一边，她身后的任采薇顿时现于众人眼前。
唐念放下茶盏，走近打量着任采薇。
卜算子也跟着过来，要确认任采薇的身份。
从她的容貌依稀可以看出当年教主和教主夫人的影子，卜算子倒是相信任采薇是真的血脉，他当年是见过那教主夫人的。
卜算子确认了任采薇身份后，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拧起了眉头。
唐念比任采薇年长两岁，她小时候倒是见过前教主的，但是没什么印象了。
她看卜算子惊讶又了然的目光，便知道思无邪真的带回来少主了。
任采薇看着身前两人，眼里藏着精光的老头应该就是魔教右护法卜算子，另一位妖娆美人则是圣女唐念吧。
唐念与任采薇对视，她眼里有几分惊艳神色，她还伸手摸向任采薇眉间胎记，她说：“竟然是个美人胚子！”
任采薇袖子下的手捏紧，她感到危险气息，要躲开唐念，鬼使神差往思无邪那边靠近一步。
思无邪看着任采薇的动作，脸上无笑意，眉目却是悄无声息地舒展了。
唐念的手落空，到没有尴尬之情，她笑着收回了手。
卜算子看着任采薇的装扮，知道是江湖中人，遂开口问思无邪，“她是哪派弟子？”
“鹤山派。”思无邪坦白。
卜算子眼神收缩一下，喃喃自语，“竟是这样！”
思无邪耳尖，听见了，神色莫测地看了一眼卜算子。
“好了，少主累了，我先带少主去休息。”思无邪说着，摆手请任采薇先行。
任采薇早就恨不得走了，松了口气。
卜算子和唐念对视一眼，站在一旁目送两人，卜算子喃喃自语，“竟在鹤山，我的人怎么一直没有回报？”
任采薇到了一间厢房，她才终于开口，她对思无邪说道：“别闹了，快带我回鹤山！”
“谁闹了，我就要你做教主！”思无邪一脸认真。
而任采薇则是冷漠地看着思无邪，她说：“半路杀出一个鹤山弟子去做你们教主，如何使人信服？我看你们现任教主第一个就想杀了我！然后再杀你！”
思无邪却笑了，“不会！顾不放本就不想做教主，族长长老硬推他上位罢了。能摆脱教主之位，我看他求之不得！”
“可这关我什么事！你说我是魔教血脉就是啊，我才不信！”任采薇想脱口而出的话，被她咽了下去。
思无邪看着任采薇欲言又止，遂缓声道：“你不用怕，教中事务我都会教你管理，你只管安心留下来，不要想着逃噢！”
“！……”
*
任采薇不逃，是不可能的。
侍女端来的饭和水，她是一口也不敢吃的，怕有毒。
她一夜也不怎么敢睡，悄悄运转她的内力，幸好思无邪的压制有限。
熬到天蒙亮时分，她的内力恢复了八九成。
看着院子巡逻的侍卫交班了，有所松懈，她摸到院墙边，翻墙就出去了。
一切太顺利，让任采薇有所怀疑，只是当时已经出去了的任采薇只有继续逃。
其实任采薇的怀疑是对的，一切不过是卜算子的安排。
卜算子白天见了思无邪带回任采薇之后，就有了除掉她的想法，毕竟在他看来任采薇就该死在二十年前了的。
卜算子深夜不能入睡，连夜秘密召见心腹江城子。
江城子是他管辖下的一位堂主，更是他的徒弟。
任采薇是江湖第一大派鹤山派出来的，最纯的武林正派。所以卜算子猜测任采薇不是自愿来的，大概是被思无邪威逼利诱来的。
他便故意放松巡逻，看任采薇什么反应。
果然，任采薇独自一人逃了，这正合他心意。
卜算子吩咐江城子在外候着任采薇，让他假装在回庄子路上，遇到鬼鬼祟祟的人，就误杀了。
卜算子让江城子大胆杀，他那边会拖住思无邪的。
于是，在任采薇翻墙逃出去不久，便遇到了江城子。
一个眼睛深邃、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流露出杀气的花衣裳男子。
任采薇双手空空，开始紧张。
任白擅长剑术，教出来的任孤舟和任采薇也擅长剑术。
于是，任采薇路边捡起一根竹条就迎敌。
谁知道江城子冲过来就朝任采薇撒了一把药粉，任采薇没能完全躲开。
吸入药粉的任采薇，眼睛有点看不清，脚步不稳，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了。
她看着江城子一步步走近，心里想着的是：师父快来救我！
江城子就要一掌击毙任采薇时，忽然一阵掌风把他扇出了一边，几乎让他站不稳。
江城子扭头一看，面色惊讶，“教主！你怎么也来江南了？”
只见一身白衣的顾不放，戴着一个黑面具，步伐流畅，蹲身到任采薇跟前。
任采薇甩了甩头，想要看清来救她的人长什么样，只看见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睛，便晕了过去。
顾不放顺势用手捞住了任采薇，他看着她眉间的绯色花瓣胎记，问江城子，“她就是思无邪说的，师父在世的女儿？”
江城子一愣，想不到思无邪已经把这件事告知教主了，他忙假装惊讶说道：“她是少主？属下不知道。属下看她样子，以为是敌派的细作，便……”
顾不放看了一眼江城子，自然知道他谎话连篇。
遂不听他解释那么多，抱起任采薇就走了。
还没到庄子，就看见一群人走了出来，个个戴着面具。
卜算子、唐念为首的众人，看到顾不放都惊讶，教主热衷于闭关，怎么大老远跑来江南了？
只有思无邪抱着手臂，略微得意地瞧着顾不放抱着昏了过去的任采薇。
他无意中知道顾不放近期会出蜀地，所以还没去接任采薇就给顾不放送信了。
他就知道这帮人没安好心，会对任采薇下手的。
等他扶植任采薇站稳脚跟，新帐旧帐一起算，肃清教中异心，以告慰前教主和老父亲之灵。
*
任采薇醒的时候，已经是旁晚了。
她从榻上爬起来，便看见对面长案上看着信的男人。
双目深邃、轮廓分明，很是俊朗，这是任采薇对顾不放的第一印象。
任采薇看了一眼长案上的面具，认得他就是救了她的人。
她听到要杀她的那人，喊他教主。
她掌上蓄力，警惕着，跑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思无邪门也不敲，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推门进来。
他看到任采薇醒了，坐在木床边，便说道：“你跑什么！做鹤山弟子有什么好？当万人之上的教主不是更好吗？天上掉馅饼你也不接？”
任采薇：“……”
“过来吃饭吧！”思无邪把饭菜放在圆桌上，继续说：“以后就跟着教主，别到处乱跑，小心江城子毒死你！”
“我不是你们魔教血脉，放我回去！”任采薇看了一眼还在看信的顾不放，便对着思无邪说道。
“你偏就是！虽然你长于名门正派，但你偏就是你最厌恶的魔教血脉！”思无邪认真说道。
任采薇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走过去一把把桌上的饭菜扫在地，砸得哐哐响，“闭嘴！我不是！”
思无邪看着自己端来饭菜被扫一地，孩子气般杠起来，说道：“你是！你就是！你就是魔教血脉，你偏就是你最厌恶的魔教血脉！”
任采薇一听更生气了，瞪着思无邪。
思无邪继续火上浇油，“等你师父师兄知道你是魔教血脉，他们就会抛弃你！厌恶你了！”
任采薇顿时又生气又难过，她知打不赢思无邪，便猛地砸屋里的其他东西。
哐哐哐响个不停，吵得顾不放脑壳痛。他再也坐不住，径直到了任采薇跟前。
他那么高，微俯身，一下抓住任采薇双手，把她背着手捆在木床边。
“大魔头！快放了我！”任采薇骂顾不放。
“任采薇你打碎了我一千两的玉，怎么会轻易放了你？”顾不放指了指碎了一地的东西，地上确实有一块碎玉。
“放屁，这成色根本不值一千两！”任采薇当下反驳。
顾不放却不再理她，重新叫人给他送了晚饭。
思无邪见任采薇被治住了，退了出去。
“快放我回鹤山，不然我师父师兄定不会放过你！”
“大魔头！”
“大魔头顾不放！”
“大魔头顾不放，快放了我！……”
无论任采薇怎么叫嚷，顾不放不痛不痒，背对着任采薇坐下，吃起了晚饭。
任采薇独自咕咕叫，她很饿了，她从小到大不曾饿过，哪怕是当门外弟子那段时间，也是不缺吃食的。
她开始闭嘴，恼恨思无邪带她来的，恼恨顾不放捆住她的，最后变成后悔刚才推翻了饭菜。
她心里虽是后悔，嘴上却不会开口妥协的。
她只好站在木床边，闭目养神。
顾不放吃完饭，走了过来。
任采薇听到动静，也感觉到有人在打量着她，她愣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顾不放看着任采薇的脸，记忆却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他开始缓缓说道：“我那会六岁，很多事不记得了，但是还记得师父那段时间每次回来后，念叨最多的是远在东南无尘谷的你！”
“我原本是孤儿，是师父收我做了徒弟。师父原本对我很好，如亲子。但是，他后来说他在无尘谷那边有妻子有女儿了，以后要到那边生活了……”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于是，我就在努力想象你长什么样，然后满心里都是羡慕你。我在想为什么我不是师父的亲儿子……”
顾不放第一次说那么多话，但是任采薇继续无视着。
直到顾不放说了一句，她马上睁开了眼睛。
“所以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呢。”顾不放是这样说的。
“啊呸！想得倒是美！”任采薇睁开眼，气势汹汹地说。
但她眼里没有嫌弃与憎恶，只是生气，顾不放眉头悄悄舒展。
她到底还是个未经世事，被保护得很好的、心思很纯的人！
顾不放正想解开任采薇，让她吃饭。
此时，门外响起守卫的通告声，“禀教主，圣女求见！”
顾不放转身，立即严肃起脸，边走回长案边说：“进！”
唐念一进门，看见这一地乱糟糟的东西，便微皱起了眉。
她小心走进来，生怕地上的碎片勾坏她裙摆了。
她还没看到任采薇，任采薇却看到了她，四个大字在任采薇脑子里乍现：孔雀开屏！
唐念一身绯色红衣，细腰宽胸，她看见顾不放在写字，便婀娜多姿走了过去，“教主，我帮你磨墨吧！”
“站住，有话就说。”顾不放平静开口，但任采薇就是觉得他生怕唐念再走近一步似的。
“教主，这里怎么这么乱？”唐念说话时眼睛都是不离顾不放的。
顾不放抬了一下头，唐念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被绑着的任采薇。
唐念一时摸不清顾不放对任采薇的态度，难道真的要扶任采薇做教主？便试探地问：“少主怎么被绑起来了？”
她故意尊称少主。
“她不听话，得管教管教！”顾不放如是说道。
“哦～”唐念想着两人关系不融洽，心里反而舒畅了，对顾不放越发殷勤。
她说着弯身去收拾地上的东西，“教主不要磨墨，那我帮你收拾一下。”
任采薇看唐念对顾不放那么殷勤，在旁看起戏来。
不料，顾不放又点到了她。
顾不放说：“不要动，这些谁弄成这样的，最后谁来收拾。”
唐念只好作罢，又问，“教主，可要吃饭，那我给教主端点汤来。”
“不用了，若无事，圣女先回去吧。”顾不放开始逐客。
唐念看了一圈，实在没话好搭了，只好走了。
反正她想见的人也见到了，尽管他有些不待见，也无所谓了。
任采薇见唐念离去了，才说道：“她看上你了。”
任采薇说的不错，唐念确实喜欢顾不放。
唐念算是和顾不放一起长大的，她小时候就爱跟在顾不放身后，长大后依然不改。
但是，顾不放对她熟不起来，他总是有意无意地绕开她，长大后更是如此。
顾不放看了一眼任采薇，不搭话。
待他写好新的信，给侍从寄出去后。他才走过去给任采薇松了绑，指着桌子上的饭菜说道：“先吃饭，然后收拾好房间。”
任采薇听了，不动。
顾不放又平静地说道：“不吃就撤了，今晚都不会再端来，你爱吃不吃。”
任采薇肚子恰好这时叫了一声，她微捂着肚子快步走到圆桌边坐下，吃饭了。
一共两份饭菜，顾不放吃了一份，还剩一份。
任采薇也不管有没有毒了，细细吃了起来。
她人都被关在这里了，要杀她倒也不必下毒。
况且，她也看得出来，顾不放不会杀她，他反而还会护她。
她真的是他师父的女儿吗？任采薇这样的念头一起，她又马上压了下去，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她不是！
任采薇虽然吃了顾不放的饭，但也不会对他好脸色的。
她吃完饭后，冷着脸，一边收拾这满地狼藉一边时不时瞪一眼长案边的顾不放。
顾不放处理完长案上的文本，任采薇也快清理好了。
顾不放拿走他的东西出门，边出门边对任采薇说：“屏风后有水，洗漱好就休息吧。”
到了门口，他又回头看着任采薇加了一句：“别想着跑，不是每次都能救下你。我在隔壁卧房，有事喊我。”
任采薇站着听顾不放说完，自然不会回应他。
她等顾不放走了，快步去拴好门，还加了两重门闩。
任采薇洗漱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在敌营，怎会安眠？
于是，夜半，任采薇悄悄扒开窗，看见院子里三重守卫，感叹这才是正常的巡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