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仙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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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海生残月,子子父父

寒风淅沥,云幕低垂,可怜今朝鹅毛雪,纷纷落入大山来…

余家西山半腰某处,矗立着一座宅院,屋檐上倒挂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冰凌,有了这些状若矛尖的冰刺点缀,屋子晶莹透亮,显得十分别致。

院子不大不小,院里极静,十分简约,几株寒梅在墙脚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隔了几步,放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墩子,一头牛犊大小、通体雪白的啸月银狼在走廊上,慵懒地躺着,时不时的眼皮下垂…

院子中央,一位身着蓝衫的男子,屏气凝神,作提剑势:

两脚并立、虚翎顶颈、两臂垂侧、左手持剑,剑尖向上、右手化作剑指……

不多时,男子眼露凛冽,左脚开步、两臂前举…转体摆臂…,曲肘上步、弓步揉推,盖步穿剑、坐盘展臂…弓步接剑……

这男子正是,余家嗣字辈,排行老七的余嗣成,身长七尺半,龙眉凤目,尽管年近三十,但却驻颜有成,宛若青年模样,形貌旖丽,风姿都美…

余嗣成格外珍惜丹田内的法力,自他十六岁,偶然获得一枚古朴的镜子开始,自身修为便停滞不前,无论如何吸纳天地灵力,吞服何种对于修为精益的丹药…

皆是不得寸进之功,反而需要留心提防被那“镜子”吸去法力,导致修为倒退,造成跌境的后果…

卡在练气五层,已有十一二年矣…

他自小爱穿白衣,尤喜剑道,年纪轻轻就已修出剑元,白衣胜雪,领家族八百浮屠道兵…

变故之后,自觉配不上白衣,穿过一段时间的黑衣,后来心性逐渐平和,这才换上蓝衫。

剑正浓,意在酣,身似飞鹤,形若猛虎,余嗣成心神一动,调动法力,他浑身发散出淡淡蓝色光晕…

院中突然响起阵阵波涛声,余嗣成身后逐渐形成一条六尺见宽,三丈见长的小溪幻影…

猛然间,蓝光大放,溪流潺潺,却见余嗣成眉眼一皱,抬起头来,眼中出现些许肃杀之色…

潺潺流水,只在一瞬变得急躁起来,汹涌澎湃…

这剑诀,唤作《化海潮生》,乃是二百多年前,余家老祖余虎臣外出寻觅紫府机缘时,在某处上古遗迹所得…

四品剑诀,一旦修成,修为愈高,越能显现出更广更大的溪流湖海,不足之处,对法力的消耗比较严重。

剑中大道,不属五行,不在阴阳,自成一系。

纵是强如“天灵根”这般天之骄子,不明其中真意,亦是难以修成…

余嗣成单脚点地,举剑升空,身后澎湃着的水浪,慢慢变得有序起来,形成十几道宛若龙眼恰似金轮般大小的急流…

余嗣成眯着双眼,默默听着水浪声,一脸深思…

片刻,他眉眼弯转,执剑挽花负于身后,凝目望着慢慢飘落的雪花朵,感受着四下传来的寒冷,任由雪花落在头顶,堆积在肩头…

过了许久,他眼中变得清明起来,抖落积雪,嘴角微微扬起,呢喃一声:

“十年磨砺,今日功成…”

话音刚落,哗哗的水声,慢慢隐退,沸腾的水流,逐渐变得平和…

下一息,湛蓝的水中,升起浓浓的雾气,雾气消散的一刻,不广的溪面上,静静悬浮着一道皎白的残月虚影…

余嗣成张大眼睛,瞧得仔细,心中欣喜,喃喃自语:

“因【化海生潮】而来,便唤【海生残月】罢…”

就在那残月虚影逐渐凝实之时,余嗣成心中一紧,顿感法力停滞,不能转运,心中暗道:不好,又开始…

……

悠悠大半响,临近申时…

余道明提着个精巧的食盒,低垂着头、紧紧皱眉,在宅院门前三步一跺脚,不断徘徊着…

“嗷呜…”

伴随一声狼嚎,在正打坐恢复法力的余嗣成睁开双眼,露出些许疑惑,放出神识,仅仅只在一息,惊得站直身子…

他眼中光影变幻,心跳加速,面色潮红,连连深吸几口大气,接着赶忙低眉看了看身上的衣襟,又伸出双手理了理觉得不规整的地方,这才身形一顿,闪到院子大门前…

“咯吱”一声,吓得余道明身子一怔,面色骤然变得苍白,徒然不自觉放开手中食盒,眼看那食盒就要落地之时,余嗣成从里处,一个闪身,刚好接过…

余嗣成提起食盒,挺着胸膛,面露欣喜,笑容灿烂,脆生生朝着余道明喊道:

“父亲!”

短短两个字,一下从余道明耳边传到脑中,猛然惊得心中一颤,他抬起头来,眼角泛起丝丝水雾…

四目相对,余道明眼中倒映出一身蓝衫,生得英俊的余嗣成,他眼睛睁得极大,仔仔细细,从上至下,慢慢打量了一圈,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成儿!”

这话刚说出口,他心中又大急起来,对自己恼怒,八年未见,不该这般轻言寡淡…

余嗣成瞧见余道明欲言又止的模样,扬了扬手中食盒,轻笑一声,温和地说道:

“父亲既带了佳肴,何不把酒对饮,再细细言说…”

“好!”余道明嗓声沙哑轻轻回了一声,他又忽然嘴角一抽,后悔起来,脑中大白,一时难以言表…

明明从昨夜到今早,他就已经在脑中幻想过无数见面的场景、甚至是父子二人间的对话,他都有过演练…

诸如,见面第一句应该是他,向他问道:

“吾儿,八年安好?”

他猜想,他会回道:

“儿子无碍!”又或是“多谢父亲挂念…,孩儿无恙…”,甚至是,他怒问他,“为何八年不来一见?”……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他都有过推演,他真的想了很多很多…

余嗣成转过身子,提着食盒,率先向内走去,看着余嗣成的背影,余道明眼角噙泪,哽咽着问道:

“成儿,可曾怨恨过父亲…”

闻言,余嗣成脚步一紧,停下身子,眼眉轻轻跳动两下,他转过身子,神色坦然,朗声笑道:

“早些年,心里的确是埋怨过父亲的,后来啊,对父亲只有敬意…”

家家户户,父父子子,子子父父,纲常伦理…

父为子纲,子表父相…

余道明不曾想余嗣成会这般言语,微微错愕,只在一息,眼角就滑落几滴泪珠,他赶忙背过身子,嗓声略微有些干涩,颤颤巍巍地说道:

“成儿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