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风雪相送,中家求稳
周长钰驾着黑色大葫芦,带着几人,横渡万丈高空,一路不断穿过云层,不停越过高山峻岭,有诗云:
“凄风淅沥飞霜雪,黑葫上击云霄断。”
“云披雾裂过苍穹,霹雳掣电越平冈。”
不多时,周长钰缓缓睁开双眼,轻轻挥动衣袖,撤去黑葫上,暗蓝色光罩,他的黑色道袍,在寒风的吹拂下,立刻摆动起来,拖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余秉中落在黑葫尾端,这一路而来,时间不多不少,已然足够他在脑中思量出无数的想法,他紧紧闭着的双眼,在周长钰撤去蓝罩的那一刻,亦是一下张开,眼中透出一抹果决。
“再往前走,恐会被大山其他大妖察觉…”周长钰转过身子,低眉望了一眼自家两个后辈,随后,眼中闪过一抹灰暗,朝着余秉中温声道:
“你我百年未曾对饮了,今日便以此百年佳酿,一祝你家我家结为姻亲,二,提前庆祝今日除妖顺遂…”
他顿了顿,神色些有恍惚,脑中不由浮现出多年前余秉中弯弓射妖的场景,那一箭的风华,让他记了快一百五十年,那时他与他皆是筑基没多久,修为相当,当时在这凤阳道,人们总喜欢将他与余秉中比较一番。
当时他自认不输于人,自然想威压余人,便约上余秉中,二人赌斗,看看谁猎取的妖物多,最终的结果依旧是他赢了,但是他明白是碍于自己的家世,余秉中这才相让…
后来,他见过余秉中几回,越发觉得他被族务所累,白白浪费了一身天资,再后来他成了紫府,也就没再关注余秉中,只是偶尔依旧会想起那一箭的风华。
周长钰温声道:
“三,百年身事各如萍,今朝聚首暂相欢…”
话语未落,周长钰神识一动,一个状若满月,圆润饱满的酒坛,凭空出现,坛身散出淡淡的柔和光泽。
周长钰神念再动,六只温润的玉杯一下出现,仅仅一息,浓郁醇厚的酒香不断传开,紧接着空中响起六道水流声。
“当饮三杯…”
周长钰轻挥衣袖,三杯纯酿稳稳立在余秉中身前…
余秉中收敛思绪,紧了紧神色,他心中升起一丝苦涩,嘴角微抿,猛然一下伸手拿起酒杯,对着周长钰沉声道:
“此情此景,确是该浮一大白,多谢真人赐酒…”
“请…”周长钰亦是拿起玉杯,作出个敬酒式,凝声道。
一杯下肚,余秉中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
“好酒!”
他再次伸手端起玉杯,微微甩头,眼中神色,炽热又深邃,他顿了顿微微眯起双眼,环顾四周,云层飘动,雪花四溢。
寒风瑟瑟轻轻拂动他白黑的发丝,仅仅几息,余秉中一脸坚毅,面带笑意,朗声道:
“飞蓬各自远,暂尽手中杯…”
周英华瞧见此幕,不明所以,面露疑惑,暗暗朝着周行文看去。
她只见到,周行文紧紧盯着余秉中,原本端正的五官,此刻竟变得狰狞起来,眼中好似露出一抹要吃人的神色。
就在周英华心悸之间,她的耳边再次传来,周长钰余秉中二人的嗓音,她不由地看向余秉中,心中慢慢浮现出丝丝惆怅。
“道兄,好雅兴…”周长钰哈哈大笑,神色凛然,他指着漫漫云海,朗声道:
“青山云雨,风雪相送…,佳酿在喉,生而复得,死而何求…”
周长钰猛然一下,将他眼前的两杯佳酿一饮而尽,随后轻甩衣袖,背过身子,眼中满是晦暗。
余秉中眼角升起丝丝恨意,但却被他一下忍住,随即他放声大笑起来,突然,他神色一凛,双手各自端起一只玉杯,高声道:
“多谢真人赐酒,多谢风雪相送…”
这声话语,才从余秉中的口说出来,只见周遭的雪一下极速了起来,他四下的风,亦是将他发须掀在空中,肆意张扬的飘舞着。
余秉中在风中,在雪里,张大双眼,将两只玉杯的佳酿一饮而尽,随即他放声道:
“杀妖!杀妖…”
话语刚落,他便施展遁术向下掠去,那周行文瞧见了,神色一紧,抬头望了一眼周长钰,见到周长钰轻轻点头,周行文亦是快速向着余秉中追去…
“叔祖…”周英华上前半步,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面色凝重,轻声问道:
“当真要余家前辈死在此地吗?如此一来,若是来日被那余嗣成知晓了,只怕会坏了他与小妹的感情…”
周长钰眼中露出一抹哀伤,他抬起右手,一下抓住几朵雪花,神色肃穆,朗声道:
“丫头,你看这雪,只需稍稍让它遇热,便会化而为水,按照天时,它本该春暖花开时,这才化为水,而我,就是它的变数,这世间变数太多,若是放任不管,假以时日,余秉中暗中修成紫府,那便是养虎为患…”
周长钰顿了顿,接着道:
“若我是金丹元婴大修,那么手底下养着几个紫府,自然可以生杀夺予,可我只是一个区区紫府而已…”
周长钰拧眉,再道:
“老夫年少时也曾自诩豪杰,可见得越多,才知天下英雄多如过江之鲫,常感资质愚钝,家族传到我这一代,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勉强算个中等之家,看似在这凤阳道作威作福,过得滋润,可是到了别处,见到了真正的高人,也得放下身段,笑脸相迎…”
周英华仔细听着,她的心中明白,自家的的确确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尤其是在落仙城多年所见所闻,早就将她的眼界打开了起来。
周长钰轻轻叹气,眼眸微微眯着,神色颓然,轻声道:
“老夫自知此事不够光明磊落,可我家光景确实经不起折腾,祖宗先辈,累经千年,不知流了多少血,这才浇筑成了我家那百阶台阶,老夫自知是个中人之资,凡事只求以‘稳’为上,守好祖业…”
周长钰紧了紧衣袖,哑然一笑,朗声道:
“这世间,哪有非黑即白的对错,谁家不是各自灰暗,自扫自家屋檐雪,对与错,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他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周英茹,柔声道:
“你若于心不忍,那便眼不见心不烦,待在此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