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逍遥派’七十余年的神功
像无崖子这么给韦小宝输送功力,倘若韦小宝是个武功低微之人,定是要遭受一场犹如分娩般的痛苦。
头昏脑涨、不省人事之类,自不在话下。
所幸韦小宝自身有萧峰所授神功与‘易筋经’真气傍身,尚不到两盏茶功夫,无崖子便已传功完毕。
当无崖子从半空中一跃而下,满面红光的韦小宝转头一看,赫然只见无崖子满脸大汗,气喘吁吁的倒了下去,韦小宝心急似火,正要快速凑过去。
却愕然愣在当场!
无崖子竟变得犹如枯木般枯萎苍老,他面庞原本洁白俊美,此刻已布满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深深皱纹,一条条皱纹犹如沟壑般深邃。
满头的浓密长发也已尽数掉落,胡须皆已由黑变白。
短时间内无崖子便变得这等龙钟不堪,真是个年逾百岁的老翁了。
无崖子有气无力的瞧着韦小宝,虚弱笑道:“游坦之,我的好徒儿,你骨骼惊奇,是万中无一的英杰,我能在油尽灯枯之际收你为徒,心中……咳!咳!心中当真好生欢喜。”
韦小宝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跳到无崖子身畔,将无崖子小心翼翼的扶住,自是不敢开口说话,心中又急又愁:无崖子老前辈突然间变了一人,天呐,这不是要死了还能是什么?
小宝何等聪明,深知无崖子方才定是将一身功力悉数传给了自己,于是顷刻之间才变得无比苍老。
无崖子虚弱笑道:“现在你体内既有本来的武功,又有我‘逍遥派’七十余年的神功,便是丁春秋演绎了一出死而复生的把戏,召集来众多高手,你也已有本事为我清理门户。”
韦小宝见无崖子一副垂死模样,心中一酸,下巴连续抽搐几下,他这人出身微末,身世有如浮萍,虽在人世间的泥潭之中长大成人,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他跟无崖子相识虽才只这么一个时辰不到,却已将无崖子视作他心中与萧峰地位近乎相等的好朋友,无崖子赠给他七十余年的功力,这等恩惠,当真涌泉难报。
韦小宝“啊”了一声,哽咽道:“老前辈,你已经油尽灯枯。”
无崖子道:“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莫非便不知道该称我为师父么?”
韦小宝急忙点头,急道:“师父,师父!”
无崖子虚弱笑道:“乖徒儿。我……我时候已经不多了,死前对你的嘱托,你一定要牢心记住。丁春秋这个逆徒,你一定要成功杀死他,为咱们逍遥派清理门户。”
顷刻之间,韦小宝潸然落泪,不住点头道:“好,好,好。”
无崖子有气无力道:“记住了?无论如何,定要成功杀死丁春秋。”
韦小宝泪水有如决堤,道:“记住了!”
无崖子神色无限欢愉起来,显是已知仙逝,于是便决定长话短说。
先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卷轴,塞在韦小宝手中,然后告诉韦小宝,说道大理国无量山中有他当年所藏武学典籍,韦小宝找到之后,依法修习,不算韦小宝自身熟练掌握的‘降龙十八掌’,武功也该与丁春秋不分伯仲了。
跟着又从左手食指上摘下一枚宝石指环,一面往韦小宝的手指上去套,一面说道:“坦之,你是我的第三个弟子,见到苏星河,再不能嬉皮笑脸的叫他苏老先生,要尊称他为大师哥!记住了么?”
韦小宝泪珠滚滚砸落,如是断线珍珠,见无崖子真气耗竭,将那指环套来套去,终究不能成功套进去。
于是便急忙自行将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
无崖子艰难抬起眼皮,那是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韦小宝的模样牢牢印刻在脑海中。
他不由欢喜起来,突然精神振奋,竟能坐直了身子,凝视着韦小宝五官,不住点头道:“好,好!我逍遥派第三任掌门人,游坦之。好啊,好啊,好啊……”
突然间话声戛然而止,嘴角快速扬起,睁大双眼,再也不动弹了。
韦小宝缓缓伸手探他鼻息,见已气绝,呜呼哀哉,无崖子就此身亡。
韦小宝胸腔之中如同轰然灌入一壶陈醋,情不自禁的“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他童年甚为坎坷,母亲韦春花含辛茹苦的将他抚养长大,娘儿俩饱受欺凌,真无一人对他好过。
人人都取笑他是妓女的孩子,生来便没有父亲,是个由妓女所生所养的野种。
也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亲生父亲能是什么人,父亲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犹如一团倒映在波涛之中的月光,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似是而非。
他和无崖子相处时间虽短,更加谈不上有任何情感,但体内受了他修炼七十余年的功力,对他真如给了他生命一样。
隐隐觉得,这世上无论男女,每一个人与父亲的关系便该是如此。
于是潜意识里便将无崖子视作父亲,于是悲从中来,于是嚎啕大哭。
他独自坐在无崖子尸身之旁,哭了个天昏地暗,哭了一场又一场。
春风夏雨,秋霜冬雪。
月照江浪,雪吞大海。
这些年来种种经历,一时化为温暖春风,吹过他年幼困苦时的丽春院,一时又化作潺潺夏雨,浇溉温暖幸福的辽国南院大王府。
一时变成秋季寒霜,一时变为冬季白雪,刮来刮去,下来下去,一年年四季更迭,一场场犹如人生轮回。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花开花落,花落花开,终于在寂静无声之中,时光风驰电掣一般的轰然轮转到现在。
韦小宝哭了好一会,向无崖子的遗体连续拜了几拜,默默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若不做成,那就宁可此后让你夜夜入我梦里,变成厉鬼吓死了我。”
韦小宝向来时路折返回去时,他功力已然翻天覆地了,只轻轻一跃,弹指间便已来到木屋门口。
回头一看,只见那奇耸无比的巨大险坡,此刻看来竟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值得在意。
不由缓缓握紧拳头,拇指轻轻一蹭戴在食指上的宝石指环,呼吸吐纳之间,依稀能看到无崖子生前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