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风雪压身
“我之前和你说过,温立朔很苦,脾气有些怪,希望你能多担待担待他。”任庭杨说着,望向后座昏迷着的温立朔,眼底亦不自觉流露悲戚。
“他比我们少的那三年,首先……是他小时候,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他妹妹出生了,但是在医院第三天就被人偷走了。
那天温叔在应酬喝酒,就是巧了,只有温立朔他妈妈一个人在医院。
作为一位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抱走,却没能力抢回来……他妈妈当场就昏厥了过去,后来就留下病根,身体一直没好过。
当时科技也不怎么发达,监控什么的,都不咋样,根本抓不到那个人贩子。
而且他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好像…是有一种遗传性疾病。然后呢,因为这个事,情绪起伏太大,病情恶化了,常住医院。
温叔那几年都在打拼事业,没精力照顾老婆孩子,温立朔就没人管了,也没上幼儿园,在家请的幼儿师带他,不过也就带了半年,比我们上幼儿园的时间都短多了,
后来温叔就直接把他送到他姑姑工作的一所寄宿小学里去上一年级了。
等到了初中,他妈妈病情很严重,生命就已经是走到最后了。
干脆也不治了,就回家待着,但是被病折磨得很痛苦,每天靠着喝酒麻痹神经,抱着温立朔哭,说他还太小,她放心不下。
到最后他妈妈直接下不来床了。
温立朔是从初一下学期,新春,他直接请假回家自学,方便照顾他妈妈。
为了初三中考结束后那个漫长的暑假,他仅用几个月就自学完了初二初三的全部课程,第二年夏天直接跟着初三参加中考了。
然后那个暑假,他就每天坐在床前,陪伴他妈妈走过最后一程。
暑假刚放一个多月他妈妈就去世了,开学后他直接升高一,生活就只剩下学习,然后现在,就赚钱。”
许岁桉凝神听着,最后被任庭杨提醒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这个故事对于一个共情力极强的小女孩,颇具杀伤力。
许岁桉心像被刀子割了好多好多刀,
痛得她喘不过气,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断断续续的哽咽中夹杂着细微的叹息,每一个字讲出口都是那么的苦涩:“为什么他一个人要承受这么多苦难...为什么啊....”
偏偏他从未展露过他的脆弱与伤疤,
而自己在不经意中总是因变化无常的情绪将他伤害……
越想越愧对于他,许岁桉满心满眼都是不忍,
她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感觉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说不出话来。
……
董兴成和魏爱雨这件事最终是由温立朔清醒后全权处理。
董兴成被抓时正躺在金紫薇某个包间里被一群黑丝美女簇拥着,与他一起的,还有温立朔对家公司的传媒老板。
包间里还被搜出开心粉、笑气、可卡因等毒品,监禁已成板上钉钉,董兴成没有机会将掌握的证据散播,但温立朔自发检举了温斯睿的公司,并支付了一笔巨额赔偿款。
此事未涉及公众,以最简洁低调的方式解决了。
在乔奈笙偷拍到的照片中,魏爱雨是协助董兴成的同谋,她也难逃罪责。
同时,会所的监控,以及任庭杨录制的许岁桉与包间那个女人的对话,皆在温立朔公司法务部律师的运作下,成为了定罪的关键性证据。
温立朔本是责怪任庭杨不该带许岁桉涉足这种事,任庭杨绘声绘色为他讲述了许岁桉那夜的“英勇事迹”,温立朔不信。
但在搜集证据的过程当中,亲眼看到会所廊道那一段的监控,他亦哑然。
“……”
沉思了许久,
他恐怕这件事会吓到许岁桉给她留下阴影,当天就放下所有事务带她去找苏北隽做了心理疏导。
双向情感障碍本就是一种既有抑郁、又有躁狂发作的疾病,但苏北隽却说没事,与病理发作无关,这仅仅是许岁桉本人关心则乱下的处事手段,果敢决绝。
说到最后还将许岁桉夸赞了一番。
经此一事,许岁桉明显感觉到温立朔对她的态度变了,
倒不是更好了,因为温立朔从始至终一直都对她很好很好。
只是相处方式似乎产生了微妙变化。
……
有关董兴成这件事更多的细枝末节许岁桉就不知道了,
因为这桩案子处理的第二天,晚上许岁桉收到了许明亮的信息:“什么时候回家?”
许岁桉知道,她爸爸想她了。
于是她欣然回复:“明天!”
【许明亮:好】
【许明亮:用去接你吗】
【许岁桉;不用,我坐车回就行,嘻嘻!】
当晚许岁桉就收拾好了行李,然后订了翌日中午的客运车票。
她九点才醒,起床时温斯睿和温立朔都已经去公司了,她自己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下楼,孙盎然正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吃果盘,听到动静,跑过来帮她,双手都用上了依旧显得很是吃力:“怎么这么沉……!”
“我自己来吧。”许岁桉调整了下姿势,咬牙提着箱子一级一级往下搬。
对比来时,要带走的东西多了些:全部的书本、这一周的中药、温立朔日积月累为她买的满柜子衣服当中她最喜欢的两套。
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感情。
走到玄关处时她犹豫了下,换上了那双英伦风的小牛皮靴,
虽然有点磨脚,但是买到它的那一天她真的很幸福。
……
孙盎然开车把许岁桉送到车站,又叮嘱了她许多才回家了。
许岁桉在候车大厅等车时看了节网课,全程摇头咂舌,挑了许多刺儿,
实在是比温立朔讲的差远了,
总体思路就是刻板的,或是投机取巧走捷径,
像温立朔那样的开阔、随性、灵活变通的极强的逻辑性天壤之别。
许岁桉听不下去,干脆就关了玩起了游戏。
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温立朔:吃不吃粤菜?】
【温立朔:过会儿和任庭杨去锦廊馆。】
【温立朔:我回家去接你吗?】
【许岁桉:我不在家。】
【温立朔:?】
【许岁桉:我要回自己家了。】
随后,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温立朔:现在在哪儿?】
【许岁桉:客运站。】
【温立朔:我马上过去。】
【许岁桉:啊?】
【许岁桉:还有五分钟就检票发车了。】
这次温立朔发了个语音过来:“在那儿别动。”
少年嗓音清澈空越,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许岁桉却全然不见计划被打乱的愠怒,她坐在原地甚至还翘了翘脚,莫名的轻松愉悦。
拿出手机,横过屏幕追了部当下热播的剧。
不记得偶像剧正演到哪个片段的时候,
面前忽然笼罩下一片阴影,一双帅气利落的黑靴出现在视线中。
许岁桉后知后觉抬起眼眸,看到了温立朔的脸庞。
他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图案很是眼熟。
许岁桉起身,“你来了。”
“嗯,”温立朔顿了顿,蹙眉,“要走怎么不告诉我?”
“我爸爸回家了,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许岁桉说到一半,触碰到温立朔目光如炬,她有些心虚,语无伦次的:“这不想着偷偷的走,是个惊喜,很有神秘感——”
实在不知怎样解释,许岁桉泄了气:“唉,算了。我想,我如果突然的走了,你回家看不到我了,会不会感觉特别意外?然后印象就会很深刻,就能够一直记得我……”
就像去爬山那次永远记住了你的22周岁那样……
当然,这句话许岁桉没有说。
“我会直接去临苏街道把你绑回来,”温立朔故意板起脸吓唬他,眼底却又满是充满无奈的宠溺柔和。
他轻抬了下眉梢,“从今往后,不告而别记作我们之间的禁忌。”
许岁桉瞳眸闪了闪,静静凝望着他眼眸。
心底默默将他的话语重复:
“从今往后,不告而别作为我们之间的禁忌。”
“我们之间......?”
她还在胡思乱想,手中便忽然一热。
她低头,是霸王茶姬的商品袋,再次抬起头。
温立朔被她目光看得不太自然,眼睛迅速眨了几下,移开视线,“和任庭杨上次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