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教宗现身
局势稳定了下来。
婴儿不再哭喊，母亲也拍打着婴儿，不再疯言疯语。
原先待在圣殿内的、被地动山摇的威势吓到逃命的神职人员，此时安稳了心神，重新聚拢在菲尔莎身边。
四周的信众们意识到“神迹”消失，纷纷起身，低声讨论着什么。
库丘林是个例外。
对方像是着魔一般，直勾勾盯着那对母子，走出了人群之外。
休伊特赶忙一把拽住，用眼神示意其镇定。
这小子受到磅礴神力的刺激，此时双目泛红，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烦躁。
俨然一副要变身的样子。
直到被拖回人群，库丘林眼中的红芒才缓缓褪去了。
“我刚才……”
库丘林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放轻松，还没到需要你狂化的时候。”
休伊特安抚一句，做了个自信的笑容，随即转头望着菲尔莎道：“等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弄乱了衣服，又往衣服、脸上糊了些泥土，这才走出骚乱的人群，手脚并用，爬上大殿的高台。
人群立刻安静一瞬。
所有人都盯着休伊特看两眼，又看向远处的台阶。
那些神职人员也看到了休伊特。
他们彼此对视两眼，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竟然没人上前阻拦。
休伊特就这么走到了石棺前。
他搓揉着手掌，伸出脖子看向那婴儿，眼里似乎再也容不下别人，极尽温柔地喊着：“乖宝宝，爸爸来看你了。”
本欲上前阻拦的神职人员纷纷愣在原地，都有些困惑。
这些神职人员，都是最近两天才千里迢迢赶到了圣殿山，哪有人见过这婴儿？
更别提婴儿的父亲了。
见过婴儿的教宗，死在了昨天夜里。
至于菲尔莎这位“母亲”，此时正笑着哄孩子呢，眼里全是婴儿的可爱模样，完全忽略了周围的声音。
休伊特用余光瞥到众人的反应，暗道自己猜中了。
他佯作急不可待，走到菲尔莎身旁。
“孩子，爸爸来看你了。”
又重复了一遍。
这话是说给婴儿与菲尔莎听的。
菲尔莎这次听到了，立即戒备地转身，将婴儿抱到身侧保护起来，痴愚又警惕地问道：“你是谁？要夺走我的孩子吗？”
那婴儿出生没多久，眼睛还不能完全睁开。
此时躺在菲尔莎怀里，将双眼眯着一条缝，扭头看向休伊特这位“父亲”，吮吸着手指像是在看热闹。
休伊特抬头瞪着菲尔莎，既愤怒又委屈，理直气壮喊：
“这是我的孩子！”
音量陡然上涨。
休伊特的情绪饱满至极。
所有神职人员都懵了，包括一无所知的平民，以及库丘林。
库丘林与休伊特相处了一天，算是有所了解，此时盯着那略显佝偻单薄的背影，嘀咕着：
“也没比我大多少啊……”
想起休伊特的话，他望着那边的伯爵，决心不再参与涉及智力与表演的部分，完成自己的职责就好。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一介平民，不该有胆量顶撞王后。
除了伯爵。
索吉尔斯第一次抬起头，看了休伊特两眼，转而望向人群，眼神尚未完全点亮，转瞬又黯淡了，继续低下了头。
休伊特将伯爵的动作看在眼里，又继续瞪着菲尔莎。
菲尔莎见休伊特的激动反应，表情显露一丝挣扎，随即抱紧了孩子，看向休伊特，嘴里不断嘀咕着几句话。
声音微弱，听着便没有底气，话语依旧是疯疯癫癫。
“父亲……你不是他的父亲，孩子不认识斯切林……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你……你让我做母亲吧，好不好？”
神职人员们神色惊讶，既不知道如何处理，也没有便于介入的身份，只能袖手旁观，等待着后续发展。
休伊特为难地看着菲尔莎，又求助似的扫了两眼神职人员。
他像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脸上的表情变得无奈、自卑，连连点头道：“好，可以，你来做孩子的母亲。但……让我抱抱孩子，可以吗？”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胳膊。
休伊特的表演天衣无缝，说服了在场的绝大部分人，少数人也不敢贸然参与其中，保持了沉默。
局势僵持中，王后菲尔莎最为尴尬。
因尊贵身份受到众人的推崇与尊敬，却又因为疯癫而得不到众人的维护。
简而言之，理亏了。
休伊特将自己包装成了受害者，站在道德最高点，却发出了最卑微的请求：抱抱孩子。
就这么简单。
有谁能忍心拒绝呢？
菲尔莎犹豫片刻，将孩子放到身前，递了出来。
那婴儿古怪。
先前听了休伊特的大喊，也不哭闹，此时更是平静至极，始终盯着休伊特看。
休伊特一手托在婴儿身下，一手环抱婴儿的身子，要将其接在怀里端详。
菲尔莎却不肯松手。
孩子都到手了，休伊特也没了僵持的心思，用力一夺。
菲尔莎立即松开了手，似是舍不得婴儿吃痛，双手缠在一起，痴痴地望着。
过程有些魔幻，不过顺利将“圣子”抱在了怀里。
休伊特抱着婴儿，正要低头看。
忽地，一双皮肤干瘪、指节突出，布满老人斑的手自他怀中伸出，捧起了婴儿。
休伊特没有防备，此时反应过来，立刻抬手欲夺，却见婴儿一闪，被一位枯槁老人抱到了远处。
老人正是教宗约翰。
他身形缥缈，头顶光环，看起来慈眉善目，嘴角总挂着和蔼笑意。
一位心境平和的老人。
休伊特摸向胸口，面色一变。
教宗一边笑呵呵哄着婴儿，一边以苍老声音提示道：“别找了，《启示》在我这呢。”
“你还藏在那里面？”
“没错。人老了，胆子小。无底坑不敢去，撒旦留下的冰坑倒是空着不少地方。”
教宗哄了几声婴儿，见那婴儿被吓得不敢动，抬头看向愣着的菲尔莎，面上带着感慨道：“这些年，苦了你啊……来吧，你要的孩子，我赐予你。”
“真，真的？”
菲尔莎走到教宗身旁，小心翼翼接过婴儿，再也顾不上其他。
两人似是相识很久了。
那些神职人员见了教宗，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以虔诚目光望着教宗。
教宗甩了甩衣袍，和蔼问道：“安恩的朋友？”
“明知故问。”
“呵呵，是很好的朋友？”
“非常好。”
休伊特瞪着对方，将手背在大腿后侧，做了几个手势。
接下来，他要为库丘林拖够时间。
教宗没注意到休伊特的动作，微微摇头，脸上竟流露出几分遗憾道：“可惜，看来你不可能参与我的飞升仪式了。”
“飞升？”
休伊特重复一次，嘲讽道：“你也配？为了一己私欲，剥夺他人生命！畜生都不如！还想成神！？”
那些神职人员顿时投来愤恨眼神，像是要将休伊特生吞活剥，在他们眼中，教宗近乎神，绝不容任何人冒犯。
众人气不过，纷纷上前与休伊特对峙。
教宗却并不恼怒，拦下了众人，笑着问：“我何错之有？”
休伊特看着那些神职人员，质问教宗道：“身为教宗，肆意杀戮，害人性命。教义呢？你信奉的教义去哪了？”
教宗笑着回复：“我从不随意伤人，何来杀戮一说。”
“呵呵。”
休伊特毫不留情，扫一眼义愤填膺的神职人员，揭露道：“维斯特呢？你的得力助手，那位副主教，应该就是死于你手吧。”
教宗听到名字，竟然有些失望，缓缓解释道：
“维斯特死不足惜。”
“身为兰尼副主教，勾结悍民，败坏我苦主教会声名，尸位素餐，中饱私囊，这还不该死？”
“我依照戒律，赐他死亡，不算杀戮。”
那些神职人员舔了舔嘴唇，显然有些心虚。
休伊特心中嗤笑，又问道：“阿克特呢？就算犯了邪淫之罪，也罪不至死。”
他扫一眼菲尔莎，盯着约翰道：“这算戒律，还是你的私欲？”
教宗面上起了些波澜，但仍平静回复：
“阿克特贵为王后，最不该触犯戒律。”
“我主仁爱。我命她在教堂悔过，她非但不从，更对神明诋毁侮辱。我能给她保留王后尊严，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
这事是第一次听说，海伊德从没讲过。
休伊特只知道阿克特受了不公正对待，却不知其中缘由，一时无法反驳。
他撇撇嘴，不动声色扫了眼教宗身后。
库丘林鬼鬼祟祟摸向伯爵身后，爬上了圣殿，正踮着脚尖，往圣痕那里前进。
走了几步，其身形一晃，消失无形。
是【隐形魔法】。
还需要一段时间，得拖到库丘林救出伯爵。
休伊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佯作思考，忽地轻笑两声，讥讽道：“呵呵，说得好听！”
“那些婴儿呢？立一个“燔祭子嗣”的招牌，哄骗信众的人，是你吧？你可曾想过，因为你的那些话，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
教宗撇着嘴角，反驳道：“这事由来已久。我树立偶像，发扬我教会精神，何错之有？”
休伊特没有歇息，连珠炮一般大骂道：“畜生东西！说不完的借口！那安恩呢！？”
“谋杀安恩，刮骨剥肉，收集血液，简直牲畜行径！”
“他的死，全是因为你的私欲！！”
教宗终于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惋惜，默然道：“你不懂。”
“我杀安恩，并不犯戒。更何况，他这种人，年轻时罔顾事实，痴迷教义，只看得见苦难众生。真要委任神职，立刻就会变成下一个维斯特。”
“我执掌教会多年，见得太多。”
“你不懂。”
先前的愤怒大多是夸张。
此时，休伊特真愤怒到极点，反倒被气笑了。
他指着对方，怒吼道：“你见过！？还是他告诉你的！！”
“我问过。”
教宗叹了一声，感慨道：“我问他，若我牺牲了他，能拯救世人，他愿不愿意。”
“他说，我愿意。”
教宗似是厌烦了这些问话，甩动衣袖转身，走向那群茫然的神职人员。
神职人员纷纷让路。
教宗穿行而过，跨越台阶，走到圣痕面前。
他伸出一只苍老的手，轻轻抚摸圣痕，自顾自说道：“他口口声声全是教义。我问他，什么是教义？”
“他说，不知道。我又问，人们为什么信苦主？”
“他答，教义可以给人希望，是好的，所以人们愿意信。”
教宗忽地转身，脸上的平静荡然无存。
他猛地挥动衣袍，背起双手，睥睨众人，佝偻身子一时无限伟岸。
“我找了一辈子答案，终于找到了。”
“我告诉他，教义？信众不懂教义，听到天堂美好，就来了。可神呢？神只留给人爬不完的天堂阶梯。”
“管什么用？”
教宗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自己。
紧借着，他又自傲道：“你不是我教会成员，自然不懂。”
“我来告诉你。历任教宗，尽是些懦弱无能之辈！只会哄骗信徒向上爬！那些戒律、教义，他们自己都不信！”
教宗猛拍胸膛。
他抬高双臂，面庞涨得通红：
“我信！”
“我信神明，更信自己！！”
“待我成神，必将世上众生送入神国！！！”
磅礴神力瞬间席卷圣殿。
大地震颤。
婴儿立即哇哇大哭。
众人站立不稳，彼此搀扶着，却仍以狂热目光看向教宗。
教宗不摇不晃，仍旧淡然站着。
他抬起手，瞬间止了动静，以幽幽目光看向休伊特，缓缓开口问：
“你……懂了吗？”
休伊特站稳身子，歪头扫一眼。
趁着混乱，库丘林已经将伯爵扛在肩上，冲自己比了个“成功”手势。
瞬间，两人的身形消失。
休伊特松了口气，仰头看向自诩神明的教宗，冷漠道：“我听懂了，是你疯了。”
“还没成神，就丢掉了人性，这就是你所谓的‘飞升’？”
教宗缓缓摇头，无奈道：“你还是没懂。等我成了神，我们再来做这些无用的争论吧。”
他单手一挥。
如大海般磅礴的神力，瞬间涌向圣殿某处。
“扑！”
库丘林扑倒，喷出一口血。
【隐形魔法】瞬间失效，伯爵缓缓现身，已经是濒死状态了。
胜利之剑瞬间飞出。
教宗抬起手，轻轻一格，竟然将胜利之剑倒飞而出。
他又自胸口摸索两下，掏出了那本《启示》，用苍老手掌抚摸封皮，默念道：“我飞升的时候，你与他们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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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枯手指划过，绘制着烈火的一层瞬间散发强光。
教宗约翰将《启示》抛在空中，将神力灌入其中，默念道：“地狱之主撒旦的使徒，无底坑的王者，蝗灾之主，亚波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