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妙哉
吕扬武不等甄不南有所回应,便径直走向左侧,推开紧闭的西房门。
门一开,一股檀香味道,便袅袅飘出。
甄不南顺着这股香气向里窥视,只见那房间光线暗淡,布置肃穆,供案上香烛长明,供奉着北墙上几张画像,和一排排的灵位。
他大跨步前去,到门前停住,收剑,正冠,整衣,而后肃然步入其中。
吕扬武背对着他,正恭谨的跪在蒲团上三叩首,听到他停步立足,后背挺直跪坐,清幽的说道:“你可知为什么我一个女子,偏偏叫扬武?这明明是男子的名字?”
她不等甄不南开口,便自问自答:“因为我父在我出生前,还未有功名在身。”
她抬头看着画像,“乡试前,他得一相师批命:凰鸟落梧桐,父凭明珠贵,何以得依凭?唯有扬武威。”
“刚刚批命不久,我父便那一届乡试中举,待回转家中,得知我正巧是八月初八,乡试前一日出生......”
“他想到批语,于是便给我起名:扬武!”
甄不南听着她的述说,目光从她的背影上移开,看向挂像,正当中一副画像,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在对镜梳妆,身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手持面盆,在旁侍候。
画中镜里映出年长女郎,容貌极美,秀眉入鬓,眉宇眼角间带着一丝丝杀气。
这时听她继续说道:“第二年春闱,他进京赶考,又一举得中二甲。自此,他对批命,深信不疑。”
“他嘉兴为官时,得知一奇人女冠,便千里迢迢接我前去,那一年我才三岁。”
甄不南转向左侧画像,是一对男女,男的剑眉朗目,女的清冷若仙,只不过男的一只袖管空落落的,明显少了只胳膊。
“我师父一眼便看中我,师徒有缘,可传承衣钵......”
右侧画像,又是两个女子,一位端庄贤淑,一位俏皮可爱。
吕扬武长身而起,转向甄不南,二人四目相对。
片刻后,她两颊腾地升起两团红云,微微侧头,蚊声道:“我知道我父、弟二人的心思,想早点把我嫁出去,他二人好无人约束。”
“我本也不想管他们的......可他二人身周,净是些,口蜜腹剑,心怀叵测之人......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打发。”
“有些夹缠不清之徒,我出手也着实重了些......”
她抬眼悄悄瞥了甄不南一眼,又赶紧收回,轻轻咬着下嘴唇,娇羞更甚,“甄公子,你肯为友邻复仇,是为“仁”,收留街坊幼童,是为“义”;;去风月之地而坐怀不乱,是为“礼;临危不乱巧伤强敌,是为“智”。”
“......又身兼武功,想来不会嫌弃我这等大手大脚......若是公子不弃......”
她心中忐忑,之前来上门说媒之人,多是别有用心。
要么就是不学无术;要么就是粗俗不堪;要么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要么嫌弃她身高腿长......结果,通通被她出手打走!
正所谓,佳偶难成。
古墓派开派林祖师孤老古墓;莫愁祖师身受情伤,性格大变,血洗江湖;程英和陆无双二位祖师,冷清孤老嘉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何尝不想得遇良缘?
甄公子丰神俊朗,温文尔雅,早在乡试前,借住按察司,自己见他读书练剑,便略有倾心......
但,听闻其乡试落榜,恐其少年得志,一朝受挫,便一蹶不振,更恐性格偏激。
今日出手相试后,其人目光清澈,无有邪念,运使武功更见其心性,率性、坦荡。
只是自己出手傲娇了些,会不会弄巧成拙?
甄不南一直安静的看着对面的佳人,心中感慨万千: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未见面前,听着吕弘文和乔志恒二人形容描述,甄不南还以为是,一位类似于“一丈青扈三娘”的美貌女将。
“蝉鬓金钗双压,凤鞋宝镫斜踏。连环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端跨。”
可甫一见面,这位分明是一个大家闺秀,性格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跋扈。
反而像一位情窦初开的女高中生,秀雅中透露着些许俏皮。
充其量因为练武的缘由,有主见了些。
也是,居移气养移体,生长在官宦显贵之家,自小琴棋书画熏陶,脾气能差到哪?
能得此佳人垂青,实在是......
甄不南先是后退一步,从供案上拿起三根香点燃,恭谨三鞠躬后上香,礼敬先辈。
而后侧身移步,到吕扬武身前,郑重一躬,道:“君若不弃,我必不离!”
吕扬武慌忙扶腰下蹲,颔首回礼,霞飞后颈,坚定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哈哈......”甄不南,爽朗轻笑几声,温声道:“我先出去了,恐伯父他们等的心焦。”
“啊,稍等!”
吕扬武先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白玉的玉瓶,递给甄不南,说道:“公子,这里面是我师传秘药,九花玉露丸,练武之人按时服用,百脉通透,去除浊气,灭除心火,习练内功自是一日千里。”
紧接着,她回手从供案下摸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几册泛黄的古书,“公子,这几册是我师门武功。”
“我身兼古墓和桃花岛两脉传承,公子所说《九阴真经》也在其中。”
“公子可闲来翻开解闷,若有不懂,可......可随时来寻我......”
甄不南一手玉瓶,一手木盒。
无论手上,还是心上,都是沉甸甸的。
我这算不算达成前身吃软饭的美好愿望?
果然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美人情重,真是无以为报啊......
甄不南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好!”
玉瓶塞入囊中,怀抱木盒,甄不南挺胸阔步,走出阁楼。
刚一出来,便被听墙根的吕氏父子和乔志恒围住,嘘寒问暖:“哎呀,贤婿......身体可有不适?我这就派人去请长安名医前来为你诊治。”
“姐夫,你没事吧?我提前准备了上好的金疮药。”
“姐......姐夫,你真是我姐夫!”
二人交手时动静虽小,但衣袂破空声,剑器舞动的震荡声,阁楼外是听得清清楚楚。
待见到甄不南完好无损,他三人顿时大喜。
吕鸣珂,眉开眼笑,冲阁楼大喊道:“武儿,为父这就请媒人前来,拟定佳期如何?”
婉约的声音传出阁楼,在他们耳边响起,平平淡淡,就好似日常低语:“但凭爹爹做主!”
“好!好!”
“走,贤婿,今日不醉不归!哈哈......”
“爹,我这就让后厨准备上好酒菜!”
“伯父,我去太白楼,让他们把五十年的陈酿送过来......”
甄不南被簇拥着走进厅堂,犹如众星捧月,他客气道:“伯父,媒人合该由我来请。”
“小侄薄有家资,三书六礼,必不会委屈令爱。”
“诶,都一样,都一样,咱们都是一家人!弘文,你和志恒,从王府查抄中,要好好挑选一处府邸,还有铺面......城外......”
正当吕鸣珂大包大揽,要安排一切,一位管家弓身趋步进入厅堂,禀告道:“老爷,府外有一位道士,前来......”他抬头看一眼甄不南,继续道:“寻找姑爷。”
“哦,快请!”
不一会儿,还虚子,高元和道长,披头散发,大摇大摆的走进厅堂,大声道:“小子,你今天可必须请我喝酒,喝好酒!”
“高道长,”还未等甄不南开口,吕鸣珂便快步迎上去,躬身一礼,恭谨道:“竟然是您贵客登门!”
他回头训斥管家:“你怎地不早点说是高道长前来?”
“道长乃是我吕府,请都请不来的高人!”
突然,他猛地一顿,回头看向甄不南,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又缓缓回看还虚子,问道:“高道长,您是来找小婿的?”
“小婿?”
“这小子跟你家千金成亲了?”还虚子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妙哉!妙哉!”
“缘分果然是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