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夜游汤坪村
入夜，叶玄出了太平观，他脖子挂着一串流珠。
这串流珠上的图案繁复古奥，仔细看，却怎么又看不清。
仿佛生来便是如此。
出了太平观的叶玄没有犹豫，他几步消失在黑暗里，奔向博湖的方向。
神殿内，林寒刚才差一点就走下神坛，自己去博湖，可就在最后一步，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去见胡无恨说点什么？
自己堂堂的通天教主老爷，颠颠的跑到落日湖，就为了告诉胡无恨不要再杀人？
用不着胡无恨信，陪自己去得叶玄都得背叛了。
自己是神，就要有神的位格，哪一天自己要出游，也得是八台大轿，锣鼓开道。
哎，做神也得端着，真是麻烦。
不过吧，其实也事无绝对，比如有些凡人，就要比邪祟好糊弄的多。
不知道为什么，有了想要出去的想法，林寒觉得浑身都难受。
心念一起，九曲迷魂鞭转动，汤大山呆呆的出现在神像前。
他现在只剩下魂魄，就是一道黑乎乎的影子。
“汤大山，醒来！”
轻轻几个字，汤大山的黑乎乎的影子疯狂蠕动，不过片刻，他们凝聚成汤大山的模样。
只是在他脚下，烛光飘摇，影子却非常暗淡，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这种状态的汤大山和真人差不多，这是林寒发现的神术，林寒还专门给起了个名字，叫做回光返照。
“汤大山，你知道汤坪村的路怎么走吗？”
汤大山回过神，神像前站着一位穿着青衣的年轻人，年轻人的双目黝黑，看着自己。
“知道！”汤大山迟疑一下开口。
“神明老爷有令，让我带你回家看看，走吧！”
幻化成年轻人的林寒，仔细捏了捏自己的脸，朝汤大山说道。
“你说神明让俺回家？真的？”
“自然是真的！”
“谢过神明老爷，谢过神明老爷恩德！”
汤大山朝着神像连连跪拜，前些日子，他已经知道自己死了，此后回家看看这件事，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虽说神明老爷说过这件事，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的快。
“今日汤小娥来面见神明老爷，她向神明老爷说起你，神明老爷就准许我带你回家看看！”
“生死有别，你们凡尘的缘分已经尽了，看过这一眼，就看神明老爷如何安排。”
“无论送你转世投胎，还是令你常伴神明左右，都是神明老爷恩德，你可明白？”
林寒的话没有丝毫感情，本来就是他自己打算出去走走，带上汤大山不过是顺便，但即便如此，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明白，明白。”汤大山连连点头，随即迫不及待走向道观大门，打开门。
今儿是腊月初一，天上没有月亮，冬天的星星也不多。
夜风吹过，几乎是下意识的，汤大山哆嗦了一下。
林寒看的好笑，他随手关上大门。
离开道观的汤大山试探性走了几步，发现周围熟悉的环境之后，他的步子快了几分。
而且越来越快，像是一道烟朝前面飘去，飘向汤坪村。
这条路，他走了很多年。
无论春夏秋冬，必然从这里去相国寺，然后再返回家中。
直到那场火，一切都毁了。
林寒跟着汤大山，他饶有兴致看着四周，今年八月之后就没有下过雨，入冬更是没有下过雪。
周围的树木早已经光秃秃，地上的庄稼也是半死不活的。
不过即便如此，林寒还是觉得心情不错，上次脚踏实地，这次真正走出道观。
若不是汤大山，他恨不得跳起来，哼唱两句。
汤坪村并不算太远，没多久，林寒就明显看到汤大山的动作慢下来。
前面的村子似乎藏在阴影里，夜晚下，没有几点灯光。
只有村口的新坟，一个一个，连成一片。
汤大山拍了拍自己衣服，小心踏入村子，村子里有小狗，趴在门缝汪汪几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一小会，汤大山凑近了自己的院子，房子里还亮着灯光。
他不会认错，土地神庙过来第一排第二座。
当初有人家用他们家房子，外加十袋大米，一头牛，和自己换地方，自己都没舍得换。
村东头的瞎子说过，这个房子的风水好。
汤大山又仔细理了理衣服，伸手打开院门，走到房间前。
房门虚掩，他刚刚伸出手，手却突然停在半空。
屋子里有人！
“小娥，听我一句劝，嫁给邻村卖肉这家好，要比那家磨豆腐的好，磨豆腐有什么好的，还不是起早贪黑？”
“大毛就卖给这一家，我打听过了，这家一直没子嗣，卖过去...”
“王姨，不要说了，你挑的自然我也认可，只是小毛那么小，我怎么也要带着。”
“哎，我说小娥，你怎么这么犟呢，你嫁过去这家，吃喝不愁，何必带这个拖油瓶..”
“嫁肯定要嫁，小毛也要带，就卖两个吧...”
“嫁人？”
“卖了大毛？”
两个词听过，汤大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小娥开口，他一颗心才完全死了。
心口的血流入眼睛，无名的夜风在他身边盘旋。
巨大的愤怒，遮蔽汤大山的眼睛。
“为什么？”
“为什么要改嫁？”
“为什么还要卖了大毛，甚至二毛？”
汤大山狠狠攥紧拳头，夜风在呜咽，像是有许多影子在夜风中喃喃自语。
“好恨！”
“我为什么要死？”
“为什么没人救我！”
“痛，痛死我了，妈妈！”
天色暗了几分，像是天空骤然压低，落向地面。
无穷无尽的黑暗一点点流向汤大山。
另一边。
林寒进了村子就在留意四周，他总觉得这个村子有点眼熟，仿佛在哪看到过一样。
甚至眼前还有一些场景，似乎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片段。
不过仔细想了想，他确定自己没来过，半年来第一次出门，什么时候能来过这里？
这个村子人很少，不少院子都长满杂草，土地神早已消失不见，不知道是出了意外，还是搬家了。
这些神明，没一个靠得住的。
一直到土地庙前，林寒停下脚步！
如果村子是有点熟悉的话，那么眼前这个地方自己绝对见过。
他皱起眉头，如果没记错，自己在接受万灵血祭的时候瞥过一眼。
莫非，这就是万灵血祭的祭坛？
这么说的话，汤大山遇到的那只邪祟，就是胡无恨？
造孽啊！
汤大山这么大个人，怎么只知道有邪祟和雾气，连个狐狸都说不出来！
林寒急速奔向汤大山房子的方向，这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怨灵游荡。
他们死因相同，怨气冲天，相互呼应，也不知道自己的神术回光返照，顶不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