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战(四)
“狗贼”
游侠们怒吼着向前,欲冲出包围。
可是身经百战的家臣们却围成了铁桶,任凭冲击岿然不动。
虽然难以发挥全部实力,但残缺的战阵之威还是不可阻挡。
家臣们互相犄角,攻防有序,哪是单打独斗,没有章法的游侠们所能比拟的。
“驾”
侯君集派来的两名家臣向李象快速冲来,锋利的刀刃,凛冽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杀意。
虽然家主的命令是反抗才格杀勿论。
但李象羞辱家主,极尽手段嘲讽他们无能的一幕怎能让人忘记。
两人已是存了十足的杀意,打定主意,不给李象说话的机会,一个照面便将他斩杀。
手提头颅,以报家主。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透过夜色,李象几能看见两人晦灭不定的眸子。
杀意凛然。
他一人单马,横刀在侧,竟是连刀也没拔。
孑然独立,眼神冷漠,既不关心眼前的战场,也不在乎近到眼前的敌人。
浑然像置身事外一般。
游侠们绝望了。
嘶喊着“哥哥快逃啊”。
可是李象充耳不闻。
游侠们嘴唇嗫嚅,眼含热泪,哥哥不愿舍弃他们,要陪他们共赴黄泉。
无声的情绪汇聚成一条河流,汹涌奔腾。
“杀”
游侠们齐声怒吼,士气猛然高涨,决然的冲向敌人。
睚眦必报,恩仇必报者,方为游侠。
决定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哥哥,黄泉路上,弟弟们先走一步”
“哥哥,铁牛为先锋,为你探路。”
铁牛手中刀都崩断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敌人,如同莽牛冲撞,顶着敌人前冲,任凭利刃加身。
被撞者骨断筋折,自己也沐浴血中。
“我为石敢当,泰山一片石。”石敢当目眦欲裂,怒吼声震天:“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谁人敢挡我。”
他手中横刀满是缺口,干脆弃了横刀,抓住一名敌人,一拳砸的对方脑浆迸裂,当做武器抡动。
当即便砸的两名敌人口吐鲜血。
只攻不守,一心赴死。
瘦猴被一刀贯穿胸膛,他眼神呆滞,握住敌人的手,用力向前,让长刀整个插入自己胸膛。
在敌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张开吐出血沫的嘴巴,一口咬在了敌人喉咙上。
与敌人同归于尽。
胖牛年少缺少耐力,早已伤重倒地。
见到这一幕,他坚挣扎着爬起,一口咬在敌人脚踝,深可入骨,狠狠撕下一块血肉。
敌人怒吼一声,重重一脚踢在胖牛脸上。
一口牙齿飞出,胖牛翻滚着被踢飞。
敌人犹不解气,面目狰狞,双手反握刀柄,狠狠插进胖牛背部,透体而出。
胖牛身子一颤没了动静。
千里马被砍了一刀,跛着腿,苦苦挣扎。
......
横刀扬起,两名敌人已近在眼前,向自己的脖颈割来。
刺骨的寒意,侵入身体。
李象面无表情,他手指动了一下,横刀就在手边。
突然,变故陡生。
一柄长剑闪电般插进一名敌人的脖颈,其身子一歪摔落马下。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斜刺里飞出,将另一人从马上撞落,两人翻滚在一起。
片刻后,一人起身,露出面容来,赫然是荆轲。
自从除掉哨探,完成任务,他与豫让便消失了,没想到此刻突然现身了。
“没想到你会出手救我。”李象淡漠的笑笑。
“哥哥,你……”荆轲望着李象,扫了眼四周,欲言又止,最终苦笑一声:“快逃吧。”
“哦,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李象淡淡道。
“交给我吧。”荆轲深吸一口气,面色终于正经起来:“哥哥只管走便是。”
李象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豫让。
远处,侯君集暴跳如雷。
眼看李象擒获在即,却突生变故,怎让他不气。
当即指着荆轲,对身边几名家臣恶狠狠道:“去,给我杀了他,把李象的人头拿给我。”
终是不再提“反抗格杀勿论”,直接要李象的人头。
四名家臣翻身上马。
“你们也去。”侯君集对着最后两名充当护卫的家臣道。
家臣犹豫了下,在侯君集严厉的目光中只能领命。
侯君集表情疯狂,到了这一刻,已经孤注一掷了。
望着冲来的六骑,荆轲拔出佩剑,骑上一匹马。
迎了上去。
一人独对六骑。
为首一人,一马当先而来,横刀寒光烁烁,直接欲取荆轲项上人头。
荆轲手腕翻转,长剑斜着一点,角度刁钻,用力极巧,轻易便将为首一人横刀荡开。
然后趁其面门大开之际,剑尖闪电般的刺向其喉咙。
如寒星一点,却置人于死地。
那人百战老卒,经验何等丰富,临危不惧迅速偏头,险险避过。荆轲剑随敌动,如跗骨之蛆,顺势一撩,在其脸庞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那人倒也硬气,纵是钻心般的疼痛,一声不吭,眼神冷冽。
荆轲犹不放过那人,在错身而过的刹那,反手劈去,划过其整个背部。那人却只是身子颤动了一下,便安然无恙。
荆轲回首望去,风掀开对方被切开的衣服,露出里面的甲质。
这让他瞳孔一缩。
李象眼睛眯了眯,他就说侯君集如此桀骜不驯的人,怎会不越雷池。其是不敢带铁甲,但带了皮甲。
他豁然看向战场,难怪游侠们败的如此迅速。整个接兵过程,除初时给对方造成混乱外,便兵败如山倒,完全被碾压。
侯君集的家臣老卒纵只是少数带甲,也不是只有一腔血勇的游侠们所能对抗的。
自己失误了,高估了侯君集的底线,其何止是桀骜不驯,简直胆大包天。
不然,也不会跟李承乾密谋造反。
趁荆轲失神的刹那,家臣们骑马迎上,封死去路。几柄横刀齐至,锁住荆轲身体各个部位,让他避无可避。
一时间荆轲险象环生。
千钧一发之际,荆轲身子躺倒,贴于马背,两柄横刀贴着他脸孔划过。
他横剑于胸前,再次挡住两柄劈砍而至的横刀。
手中一用力,将其荡开,为自己赢得起身空间。
然而左侧一柄利刃又突刺过来,直奔荆轲腹部。
荆轲左掌一拍身下马鞍,借着掌力身子离开马鞍一尺,斜向后飞去。竟只用一只脚掌踩住马镫,另一只脚勾住马腹,控制身体不坠。
跟地面几乎成水平姿势。
敌人刀尖距离其腹部只有一寸距离,却始终碰不到他。
直到对方势尽,身子前倾的不能再倾,再倾就要落马的程度。
荆轲瞅到时机,先是一剑格掉对方利刃。
然后勾住马腹的脚尖离开,由勾便踢,凭借一股力量,以马鞍为原点,身体几乎画了个半圆,从马的一侧转向另一侧,凌空向对方刺去。
眼看就要刺入对方喉咙,两支弩箭直奔他面门而来。
荆轲面色一变,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千斤坠,身子猛然一降,堪堪躲过弩箭。
然而下一刻,两支箭从身后射来。荆轲彻底变色,一个鹞子翻身,翻过马背,藏于另一侧马腹。
身后一柄刀无声刺来,却是方才用刀刺荆轲胸腹的敌人,刚被解了危机,如今瞅到时机,再次像一条毒蛇般咬来。
刀尖刺破荆轲衣服,眼看就要得逞。
下一刻,荆轲如后背长了眼睛一般,身子猛然向前一挺,瞬息脱离被刺之势。
然后,身子如游蛇,向左横滑三寸。
终于,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传来,敌人大喜,但马上喜色僵硬在了脸上。
利刃未刺入荆轲后背,而是刺入马腹。
下一瞬,敌人愕然低头,喉咙传来剧痛。
只见荆轲背身,双腿交叉屈膝,单手指月之势。不过手中长剑指的却不是月亮,而是他的喉咙。
荆轲闪电般拔剑,敌人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