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发现

古寺在秋色里凝固成一枚琥珀。

绯樱站在第三进院落的月洞门前，看着金红的银杏叶穿过铜铃晃动的阴影，跌落在青石台阶上。那些台阶被岁月啃噬出细小的缺口，此刻正铺满蜷曲的枯叶，像晾晒着无数褪色的经文。

风从藏经阁的飞檐下漏过来，卷起几片半透明的叶。大雄宝殿的轮廓在晨雾中愈发凝重。

褪色的匾额压着九重斗拱，瓦当上蹲踞的嘲风兽吞着流云，彩漆剥落的廊柱沁出沉檀的苦香。一片银杏恰巧落在檐角的铜铃上，铃舌轻摆，惊起的不止是宿鸟，还有那些沉睡在梁木间的百年尘埃。

“绯樱，过来。”在殿内诵经的明觉朝绯樱招了招手。

温热的阳光照在一身素衣的明觉身上，给明觉增添了一丝温柔的气息。斜射进槛窗的光柱里，悬浮的微粒与飘飞的秋叶跳着永恒的圆舞，直到钟楼传来辰时的第一声钟鸣。

绯樱蹦蹦跳跳地跑向明觉，“慢些，不急。”明觉出声制止，才放慢了绯樱的脚步。

绯樱的伤在明觉每天悉心照料下很快就恢复了，在相处的日子里每天听明觉念经看他抄经，绯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认为明觉是父皇所讲的好人，所以找了个时机幻化人形，坦白了自己是个妖。

但是绯樱并没有告诉明觉自己的身份，她觉得把自己公主的身份往外说，显得她彰显权贵一样，她可不是那样的人哦。

这寺庙偏僻，除了贞静公主闲来无事会“拜访”，此外不再有任何生物。所以绯樱的到来也让明觉感到疑问，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妖。

但既然佛光并未伤害绯樱，也证明佛接受了她，明觉就没有赶走绯樱。

说到那个贞静公主，明觉一个头两个大，他从未感受到尘世间的感情是如此让人心神不宁。

“今日贞静公主会前来拜访，到时你在屋内等待，切勿出门。”明觉担心贞静公主看见别的女子心生妒忌，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安排绯樱在屋里安静待着吧。

“贞静公主？这个寺庙感觉好偏僻哦，公主不应该都是去那种皇家寺庙进行祈福吗？那我是能见到人类的公主了吗？”绯樱眨巴着大眼一脸期待地看着明觉。

绯樱来到人间后，只见过明觉，对于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好奇的，她期待能见到很多人。

“不可，贞静公主性格有些娇纵，你们碰面怕是会产生摩擦。”明觉有些无奈。

“那你们怎么会认识呢～不会是——”绯樱眯着眼睛看着明觉笑，声音里透露出兴奋与八卦。

“不可乱说，我与公主相识也是缘于意外。那日出门采购，公主遭遇暗杀，我便出手相救，公主感激，之后常来上香拜访。”明觉面上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绯樱小脑瓜一动，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身躺倒一旁的塌子上，翘着二郎腿还偶尔抖个腿，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恍然大悟的神情对着明觉说“公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绯樱的挑逗让明觉羞红了脸。

明觉自然知道贞静公主对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但是他一心禅门，没有心思儿女情长。每次贞静公主暗示，他都假装不知，惹怒了贞静公主好几次。

贞静公主公主对他欢喜，对别人可不仁慈，被拒绝后，每次都当着他的面可以找些婢女太监的事以此逼迫他退让。

“一定要当心，别当玩笑。”

怕绯樱真的出现什么意外，明觉是得再三叮嘱。

“贞静公主到～”尖细的通报声传来，不等明觉多说，绯樱一溜烟就进了一间禅房。

只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向寺庙蜿蜒而来，最前方，是身着鲜亮盔甲的侍卫，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神情肃穆，手中长枪在晨光中闪烁着寒光。

队伍中央，是一顶由八名健硕轿夫抬着的凤辇，凤辇周身以黄金装饰，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轿厢四周，薄如蝉翼的纱帘随风轻扬，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端坐着的人。

她，便是贞静公主。

公主今日身着一袭绣着五彩凤凰的长裙，裙摆如天边云霞般铺开，金线绣就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裙身上还点缀着无数珍珠与宝石，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能引得光芒闪烁。外披一件白色的狐裘，绒毛细腻柔软，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公主面容绝美，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眼眸犹如一汪秋水，顾盼间流露出灵动与聪慧。琼鼻挺秀，樱桃小嘴不点而朱。如云的秀发高高挽起，插着一支支金镶玉嵌的发簪，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终于，队伍抵达了寺庙。

明觉在山门前等候，见到公主凤辇，纷纷双手合十，口宣佛号。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凤辇。她身姿婀娜，仪态万千，每一步都走得优雅从容。

“恭迎公主陛下。”明觉薄唇轻启。

“许久未见，明觉师父还是这般礼数。”贞静轻笑一声后踏入寺庙，香烟袅袅，梵音阵阵。

由明觉带路，公主轻移莲步，来到大殿前，虔诚地跪在蒲团之上，闭目祈祷。一时间，整个寺庙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钟声。

其余人马在大殿外等候。

“明……”贞静公主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殿外的争执声音。

“你放开我！”绯樱被两个侍卫控制着从禅房里拖了出来。

“你在厢房里狗狗祟祟，是谁派你来意欲谋害公主？”公主身边的张嬷嬷声音尖锐刺耳。

贞静公主眉头微皱，为殿外的争吵打断自己的话而不悦。

“怎么回事？”贞静公主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流珠。

“启禀公主，是张嬷嬷在厢房内抓到一名女子，正在审问。”

“女子？”贞静公主低声重复后，转头看向一旁的明觉，“明觉师父可知这女子是何身份？我竟不知，这寺庙除了本公主到访，还有别的女子。”

“回公主，绯樱前些日子受了伤，便在寺庙修养，后续才知，她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我佛慈悲，便留下她打扫禅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明觉隐瞒了绯樱的身份。

“带进来，让我瞧瞧。”

看到绯樱的容貌，贞静公主有些危机意识。

“倒是位不错的姑娘，本宫带你回宫找个差事，可愿意？”

绯樱不想让明觉为难，乖巧回答“草民行为粗鄙，没读过书，到宫中恐添乱，在寺庙中打扫卫生才是草民适合的事情。”

“大胆贱婢，竟敢谢绝本公主的好意！”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贞静公主竟然举起了手，准备掌掴绯樱，在耳光还未落下，方知韫握住了温岁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