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款种田记（2）
毫不夸张。
这年头，有肉吃就有士气。
毕竟，中国人全面实现猪肉自由，都要等到新世纪之后了。
在83年，城市居民稍微好点，但要说能敞开吃肉，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一方面，别看市场上物资供应比以往充足了些，但购买力也释放出来了，买的人更多，猪肉还是要凭票供应，每户能买到的肉是有限的。
另一方面，人们的收入也支撑不起猪肉自由。
就拿羊城来说，今年猪肉价大概是2.5元一斤，但羊城职工的月平均工资才多少？不到80元。也就不到40斤猪肉。
农村居民就更别说了，别看养了猪，但都是为了卖钱，最多留一头等过年的时候才会杀，肉还是绝对的餐桌上的奢侈品。
可想而知，当“做工”等于“吃肉”，消息传的有多快了。
正在杀猪的大食堂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
大队里的杀猪佬秦大山满面红光，一边磨刀霍霍，一边盯着牵到院子里的肥猪，乐呵呵道：“好家伙，这不年不节的，就杀猪吃肉了？有钱真的任性。”
亲自带人选好猪带过来的秦福成皱纹都在叹息：“可不是，这还只是第一头，你后面有的杀了。”
“那比过年吃的都要好了。”秦大山瞪大了眼睛。
“谁说不是呢，都愁死我了！”秦福成瞅了一眼热火朝天喜气洋洋的围观人群，只想捂额。
“人家敢买，你还不敢卖，不敢吃吗？”秦大山却是不当回事，随口道。
秦福成摇摇头。
事情不是这么看的。
有大款要来他们大队种菠萝的消息借由大队干部的嘴如旋风般传遍了整个大队，连分田到户的骚动都压下去了。
不是没有人怀疑王百锤是骗子，但等到盖新房、重开大食堂、大手笔收购队里的鸡鸭猪等大动作接踵而至后，所有人看到王百锤都是同样的眼神。
——那是财富的金光。
更重要的是，谁不想敞开吃肉啊！
结果就是来他这报名帮忙盖房的人数暴增，就差围追堵截了。
问题是，盖个房才需要几个人啊！
对此，秦大山也帮不了他，磨好刀后就操刀上阵了。
肥猪已察觉出异样，哼哼叫着想要逃出去，但逃不过几个强壮村民的压制；等秦大山用一个铁钩钩住肥猪上颚，几个村民一合力把猪抬起，架上长凳，亮晃晃的杀猪刀亮了出来。
在声嘶力竭的猪叫声中，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然后是紧锣密鼓的放血、去毛、剖腹取内脏……
等秦福成离开的时候，猪肉已经变成了大小适中的块状，等着进锅，变身成一盘盘美味佳肴。
……
秦福成回到大队部时，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混合着草木香和烟火气的独特味道，让每个大队干部都忍不住耸动鼻子。
“大队长，今年加大养猪规模吧，这钱不能让其他村给赚了。”当即有干部提议道。
现在谁都知道，大队里还没出栏的猪都被大款预定了，而这其中又有一部分会吃进他们的肚子里。
“别傻了，现在天热了，蚊子又多，养猪长膘慢，还容易生病；别钱没赚到，猪都病死了。”又有人反对道。
他们大队的猪都是集中养殖的，论风险本来就比农户散养高。
秦福成摆手止住了争执，“现在是吃肉的问题，不是养猪的问题。”
每个人都想吃肉，但不需要那么多人，这就是问题。
“其实，多加点人手也行，盖房盖得还更快了，大家也都能吃上肉。”很快有人说道。
秦福成轻哼一声，又说道，“盖房还好说，所有人一起来都行，但种菠萝呢？”
他们大队又不是只有一千亩菠萝地，其他活儿也是要有人干的。
然后问题就来了，有人干活吃肉，有人干活只能看着人家吃肉，换谁来都心里不平衡好吗？
杀猪吃肉是为了提振士气，如果不能公平安排，反而容易起到反效果，搞得一地鸡毛。
“还不如让所有人都别吃了。”有人轻声道。
秦福成只盯了他一眼，“你这话敢出去说不？”
干活有肉吃，大伙儿的士气正不知道有多高呢！突然站出来说都别吃了，看会被外面唾沫星子淹死不？
说话的人缩缩颈部，不吭声了。
“那让款爷包了全村的伙食？”
秦福成连话都不想说了。
人家是款爷，不是白痴，凭什么包全村伙食？
肥羊也不是这么薅的。
最后终于有人提了个比较靠谱的建议：“每家安排一个人去菠萝地，然后打菜回家吃，这样每个人都能吃到肉了。”
秦福成“嗯”了一声，表示认可，紧接着提出一个问题：“一千亩菠萝，用不着每家出一个人吧。”
“那不如，争取让大款多种点？”有人嘟囔道。
所有人眼睛倏然亮起。
确实是好主意！
扩大点规模，多安排点人就顺理成章了，而且方方面面都能兼顾到，可谓完美。
“我们菠萝田有五千亩呢！那什么新品种只种一千亩，有什么搞头？”
“最好能种上一半面积，而且给出的收购价不是更高吗？我看行。”
“假如人家只要一千亩呢？种多了没准卖不出去了。”
“可以先让小筝敲敲边鼓，能多种点就多种点嘛……”
大队部里议论纷纷，意见很快就一边倒——争取让大款扩大点新品种的种植规模。
秦大队长本来含笑听着，慢慢地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那个说“种一千亩有什么搞头”的家伙，他貌似记得之前对方曾经私下里表示过担忧——“将五分一的菠萝田拿来种新品种，是不是有些冒险？”；
那个强调“收购价更高”的家伙，他貌似记得之前对方曾经在他面前嘀咕过——“恐怕产量不会高哪里去，敲定标准产量时一定要往下压”；
还有那个说“让小筝敲敲边鼓”的家伙，他貌似记得之前对方曾经提醒过他——“女生容易外向，别把大队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再看看眼前这帮态度180度转弯的家伙，秦大队长忍不住苦笑——
妈的，吃肉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