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诸事繁杂
管崇嗣甫一见到太子,就五体投地、惶恐不已地拜下:“贼军残暴,溃卒四散,以至于将士尽皆惊惧,仓促之下,竟错将殿下亲军认作了敌军,实是罪大莫及!”
“顾全性命,乃是人之常情;知错就改,遂是善莫大焉。”因为管崇嗣低着头,所以李亨可以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这位统领一部溃兵的将军,“且不说汝等皆是为国征战的好儿郎,就算是普通黔首,又何罪之有?”
“坊间皆言殿下宽仁,当为明主,末将犹言不信,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菲,合是龙章凤姿。”管崇嗣见自己得到了谅解,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极尽吹捧之事。
“依麾下方才所言,汝之所部,乃是潼关溃卒?”李亨没有理会管崇嗣“拍马屁”的行为,他自己什么样自己还能不知道吗?特别是在有了历史的参照之后,他对自己的认识就显得愈发深刻起来。
“是……”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管崇嗣想起潼关之战的时候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要不是基哥瞎几把指挥,他现在还应该在潼关好端端地当他的副将。可这话终究不能当着李亨这位基哥“亲儿子”的面讲出来,所以他只好挑些紧要的说道:“守潼关时,吾为哥元帅之裨将,后接到陛下诏令,与其一同率兵出战。不料中了崔乾佑那厮的埋伏,元帅不幸落入敌手,吾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却也无力反攻,只好一边收拢残卒,一边缓缓撤退。今次北上,也是想重返河陇,积蓄力量再行反攻,没曾想竟碰巧撞见了殿下。”
哥舒翰的裨将……李亨起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眼睛猛地瞪大,惊讶地问道:“你是管崇嗣?”
这回轮到管崇嗣瞪圆眼睛了:“殿下曾经听说过末将之名姓?”
“略有耳闻。”李亨尴尬地笑了笑,重新仔细地观察了面前的这位裨将,怎么也没法把他和“嚣张跋扈”的形象联系起来,“相见即是缘分,管将军不若与孤一同前往朔方,互相之间,也算是有个照应。”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管崇嗣正有此意,当即又朝着李亨拜了拜,以示尊崇。
事情倒是就这样和平解决了,但出了这么档子事,颇有些受到“杯弓蛇影”影响的太子帮众们也不敢按照原来的计划在奉天停留——这次运气好是意外,谁晓得下次碰上的会不会是真的追兵呢?
于是大家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马不停蹄地朝着下一站的目的地新平郡奔去。在路上,李亨没有坐回马车里,而是让李静忠将他的那匹马牵过来,自己骑着在马车前方奔驰着。
晋人懦弱,好谈玄学,十分看不起马这种带有战争性质而又性格暴烈的坐骑,转而青睐起牛的温顺来,以至于公卿士大夫皆乘牛车;到了唐时,胡汉混杂,尚武之风很快地吹遍唐土,人人(男女都是)都喜好大马,他这位大唐太子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几十年来没有什么策马奔腾的机会,但平日里也颇多练习:骑术说不上精湛,却也还算过得去。
李亨主动策马而行,一来是想对外展示自己这个从前只活在传闻中的太子也并不是那么地弱不禁风,二来也是想验证一番关于自己身体状况的猜测——他的身体果真不似原来之腐朽,而如老树发新芽,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虽然不知道究竟只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回了二十多岁,还是说寿数跟着一起变化,但不管是哪种,李亨都已经足够满意。身体状况的好转,意味着他能亲自统领一支军队,而一支直属于他,只忠诚于他的强军,无疑是结束安史之乱,特别是结束藩镇割据局面的最为关键的因素。历史上的平叛三帝(肃宗、代宗、德宗),不就是因为没有一支自己直接掌控的中央军,而自作聪明地采取“以藩制藩”的策略,最后导致各地军阀割据的情况愈发严重,直至达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去往新平郡的路上,李亨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未来的发展定下基调:首先,军事肯定是第一重心,而围绕着军事展开的,有对其影响巨大的,也就是关于基哥的政治问题;也有需要为其提供支撑服务的,也就是粮秣和财赋的问题……
紧接着,李亨又自顾自地分析了一波目前自己的状况,明面上的敌人有:安禄山、史思明、李隆基、契丹、吐蕃……暗地里的敌人有:宦官、武人……别说如何解决了,这一大箩筐子问题,光是想想就让李亨头疼欲裂,不知该如何下手。
说到底,他在穿越前也不是什么历史专家,穿越后最大的优势也不过就是在很多问题的视角上能用后来人,或者说现代人的眼光去看待,同样以别样的思维方式去思考,去理解。但反过来说,对于如何具体去处理国家的各项事务,安排人员这些繁琐繁复的事情,李亨就真是一窍不通了,毕竟他虽然是个太子,也着实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管理一个国家。
对于自己不知晓,不明了,不精通的事情,李亨向来是不会自作主张的。在他看来,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思及至此,他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于是马上停下来,唤来三四赤心队卒,又想了想,继而将刚刚立下功劳的杨勇也一并喊来,对着他们说道:“尔等皆是赤胆忠心之辈,奈何国家糜乱,孤也没什么财物赏赐诸位,实在是对不住。”
四人听后,顿时面红耳赤,连连摆手说什么咱这都是为国尽忠,是义气之举,哪曾奢求过什么赏赐。
那边的李亨见此情状,深叹了口气,不禁在心中感慨还是现在的武人好啊,只要待他们宽厚一些,就会誓死效力。哪像是后来,皇帝低声下气地恳求,武人们都不为所动,只当天子是在放屁。
“我朝有一八岁神童,姓李名泌,曾以布衣与孤结交。”李亨将要托付给四位赤心队卒的事情缓缓道来,“今岁天下大乱,惟有以泌之才,方能助孤安定天下,荡平四方。”
“李先生曾入朝为官,后经杨国忠迫害,遂是辞官归隐,此时应在河南颍阳。你们速去拜谒,态度恭敬些,言明国家危机,一定要请先生到灵武来。”
在四人瞠目结舌的视线下,李亨双手合在胸前,竟是朝着他们弯下腰作了个揖,
“此事,就交给四位壮士,请务必完成。”
四人着急忙慌地下跪,朗声道:“定不负殿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