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琨,东晋天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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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王敦的阴谋

太兴四年(公元321年)十月,王敦密使到来之时,刘遵正独自在书房里,总结此前的布局和情况:

和祖逖联合抵御住了石虎五万大军南下入侵,祖逖得以安享晚年。接管祖逖部众的人也变成了祖纳。

不过祖纳领兵水平一般,是个隐患;

现在经过樊雅等人的加入,还有趁前赵动乱归顺的人员,手上有几千兵马,坐拥豫州三郡之地。得到了朝廷“建威将军”的职位,钱粮全还是靠自给自足。

呼延博暂时拆分成了一支商队,有八百匈奴兵,尝试与北方两国经商,尤其是前赵;

以身入局获得了裴妃暂时的表态;

为免以后人亡政息,开始生育后代。经过努力,靳月光为刘遵生了个儿子,名叫刘安,现在一岁多。

与谢真石的联姻进行到一半,谢鲲现在还在王敦那边;

温峤方面和庐江何氏成婚,之前靠他们提供了一段时间的粮食,撑过了最艰难的几个月;

救下司马绍的生母,旧友法肠丧命在佛寺里。现在与太子的关系已经算是次核心的圈子;

以使者身份参加石勒的称王大典,结果与刘群偶然见面,企图劝服他在敌营忍辱负重,不知道成不成功。

五石散的配方已经改良成功,现在就靠太子和温峤等人在建康慢慢改变风气。

“大概就这些了吧!”

靳月光来到书房,见刘遵正怡然地念着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靳月光在旁笑吟吟地等了片刻,才幽幽地开口说;“你等的人来了,还不赶紧去迎接?”

刘遵身上朝服早已穿戴妥当,他听靳月光这么一说,于是出门骑马迎接。

谢鲲的马匹缓缓地走在街上,他正是王敦派来的使者。见到过往熟悉的风景,谢鲲心中满怀归家的温暖。

陈郡虽然是秦朝才设立,但立国于此的陈国在西周时已经是诸侯国,是最早的封国之一。

陈国存国近千年,几度兴亡。后来陈郡之地在东西汉又数度为国,何等风光。

不过都俱往矣。

数名乡亲自发地在路旁吹埙,其中一名正是谢鲲昔日邻里。

离乡时不过三四岁的孩童,现时已长成了壮健的汉子。谢鲲感到无比亲切,上去拥抱交谈了好一会。

埙声朴拙典雅,让人有穿越千年的感觉。刘遵来到街道上,下了马,也拿出一个葫芦埙吹奏起来。

埙的制作从一把土开始。土与水相和成泥,再把泥摔、揉、捏、塑成形。之后按律吕之数开孔、定音,然后晾晒数日,最后经窑火烧制方成器。

这是陈郡及周边盛行的乐器,历史悠久。

古人将埙的声音形容为立秋之音,寂寥中有喜悦之意。现时正是秋冬之际,看来刘遵也费了一番心思。

两人哪里像密谋叛变的样子,分明是故友再聚。加上还有谢真石的缘故,更添几分情谊。

刘遵热情地将谢鲲迎至将军府内,几位将领和亲信已在一层守候。

上了二层,谢鲲见刘遵以上宾接待,心中已全无负担。

他侃然而道:“贤弟看来早已预料到,是老夫前来充当使者之责。”

刘遵坐在木凳上,望着窗户外的景致。一会后才起身,轻笑道:

“王敦当年派出密使,让段匹磾假传圣旨把家父及亲属杀掉。遵得上天眷顾,侥幸生还。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王敦行事虽然机密,难免也会走漏风声。

“更何况,段文鸯现时就在我麾下。他自知理亏,但也不得不探明我态度。此使者很可能有去无回,众僚佐如何能不胆颤心惊?”

“谢公与我曾有数面之缘,今趟又能重返故乡,若然我是谢公,必定二话不说就毛遂自荐。试问使者除了谢公,还有何人?”

谢鲲见刘遵虽然不在王敦营内,却能将当日情景还原得几乎分毫不差,心中也有了欣赏之意。

“王敦府上僚佐近五十人之数,近半为扬州及南方之地人士,与贤弟素无交情。又生怕此趟凶多吉少,无人敢请缨,老夫自然是不二之选。”

谢鲲说完,接过靳月光送来的茶点,放在案上,继续回想,“不过老夫也故作推辞了一番,以免让王敦起疑。”

刘遵脸上也露出宽慰的表情,抓起一块白饼,放入口内。

白饼以上好面粉发酵,加了高粱甜酒,吃之有微甜酒气,软糯可口。

谢鲲见开场的客气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于是面色严肃起来:

“士稚仙逝后,王敦已无顾虑。他已经与沈充密谋好,以雷霆之势直取建康。到时必定天下大乱。”

刘遵单刀直入地问道:“王敦想我如何配合,又许诺我何等职位?”

谢鲲也一改漫不经心的名士之态,认真地说:“王敦想贤弟抵御祖纳,怕他坏了大事。梁州刺史甘卓虽口头答应,但未见动静,王敦对他也放心不下。”

“所以我要北抗祖纳,南边又要防备甘卓的大军?”

谢鲲轻叹一声,又摇了摇头,“如此艰难,事成之后,王敦许诺的不过是豫州刺史及兖州刺史。”

刘遵不禁哈哈大笑,立刻说道:“莫说我刘遵没有叛变之意。豫兖两州一向是能者居之,今日是晋国范围,明日便为胡人所有。

“等我消耗完了手上兵力,哪里还守得住这两块地方。到时我想到广州不理世事也绝无机会。”

“这无非就是空口说大话,诳我上当。王敦呀王敦,这是放心不下我,还是把我当成段匹磾来糊弄呢?”

谢鲲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谢真石回陈郡一趟之后,他早就知道刘遵没有叛乱之心。

这也是他敢放心前来的原因之一。

“我出发前,王敦曾说刘隗奸邪,将危社稷。他欲除君侧之恶,匡主济时,问我何如。”

“我便说刘隗确实是祸端,然而不过是城狐社鼠也。”

“王敦大怒,还想调我去豫章当太守。不过此趟无人肯来,才暂时搁置了调任。”

刘遵一听谢鲲所言,马上紧张地正视着谢鲲,“豫章乃凶险之地,王敦欲对谢公图谋不轨,方有此举。”

“到时他派人假扮山贼,将谢公除之,再谎称是山越妖怪所为。此招王敦屡试不爽,遵也是从佛图澄处得知。”

刘遵说完,又将佛图澄的信息传递体系大致讲了一遍,当然又说了自己之前假意投诚,才堪破此事等。

后面半句也是对葛洪时的说辞,毕竟不可能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谢鲲心中一惊,原来王敦用心如此险恶,还有后赵势力已经延伸到晋国内陆。

他沉思了一会,说:“但我不回去复命,也会暴露。而且尚儿恐怕也要遭毒手。”

刘遵让谢鲲先冷静下来,谢鲲名望甚高,刘遵也有方法让王敦安心。如今要务是先分析敌我形势。

“永嘉三年(309年),王敦便被东海王任命为扬州牧。在苦心经营扬州多年,僚佐内吸纳了大量扬州人士…”

“甘卓乃丹阳人,祖籍巴郡,祖上是东吴名门,又为东晋立国打下赫赫军功。

“看来这不但是王与马之争,也是江左士族和军界大佬的殊死一搏。”

刘遵之前没有想过这方面,他低头捋清思路,再调整计划。

谢鲲本来就不急着回去,干脆手拿白饼去窗户欣赏家乡的风景。

“双方力量对比上,王敦就有压倒性的优势。戴渊和刘隗的兵,大部分就是靠赦免扬州僮客为平民而来。王敦应付这些僮客最为熟悉。

祖纳品行优良,可惜醉心围棋,以此来忘忧,军事能力好不了祖约多少。”

我投靠王敦的话,只要我不作死,司马绍还是会继位。

问题是,原主也是南渡北人,与南方士族格格不入;

王家方面,我就算不记仇,王敦做贼心虚,也会找借口把我除掉。

看来跟着叛乱还是不行,绝对没好果子吃,只会被王敦当枪使。”

思考至此,刘遵决定依照原来计划行事。

两害相权取其轻,帮王敦自己也难逃鸟尽弓藏的下场,搞不好最好的结局就是沦为裴妃的面首,委曲求全。

何况刘遵的通盘布局都是围绕着司马绍而定的。但他要的是有一定实权的司马绍,而不是一个傀儡。

分析完毕,刘遵揉了揉太阳穴,想浑水摸鱼还是要当东晋的狗腿子呀。

反正王导老谋深算,是不会让王敦篡位的。因为一旦代晋了,王氏就由顶级门阀变成了众矢之的。

双拳再快也难敌四手,这些依照王导的性格和处事也能推导出来。

刘遵又问谢鲲王敦的党羽还有谁。谢鲲说连周访的儿子周抚也在内。

周抚也是名人,不过打仗不如周访。

他有名其一是后来桓温灭了成汉后,当了三十年益州太守,平定过大小叛乱;其二是他的妻子是荀灌。

这些情报和史书上的没有出入,刘遵如果只是想劝服甘卓的话,周抚是一个突破口。

因为周访死后,就是由甘卓继任梁州刺史,周抚必定心中不忿。

王敦对周抚的许诺是什么,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