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银发拾贝者
东海无名岛的黎明总是裹着海盐味的雾气。
云澈站在礁石上，右脸的黑龙纹在晨光中泛着暗金色泽。潮水在他脚下碎成无数珍珠，又退回去，周而复始如同他这三个月的搜寻——走遍东荒每一寸土地，收集林青璇灵魂散落的光粒。
“还是没有反应？“白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九条水晶尾在雾中若隐若现，尖端偶尔闪过几点星芒——那是天妖力与祖龙心残留能量交融的特征。
云澈摇头，摊开掌心。创世之种悬浮在离皮肤三寸的位置，表面流转着细密的金纹，但此刻光芒黯淡。“昨夜在星辉最盛时试过了，方圆百里没有师姐的灵魂波动。“
白璃的第三条尾巴突然绷直：“潮水带来了东西。“她指向沙滩某处，“活的。“
雾中隐约有个小小身影在弯腰拾取什么。云澈龙化左眼的视力穿透雾气，看清那是个约莫六七岁的银发女童，赤瞳如血，正专注地摆弄一枚贝壳。
“普通人家的孩子？“云澈刚开口就自己否定了，“不对，这个时辰...“
女童突然抬头，赤瞳精准地看向他们所在的礁石。这个距离，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更诡异的是，她手中的贝壳突然发出淡蓝色微光！
“那是——“白璃的九条尾巴同时炸毛，“玄阴之气！“
云澈已经跃下礁石。三个月的搜寻让他对任何异常都敏感如弦。可当他落在沙滩上时，女童已经跑出十几丈，灵活得像只受惊的小兽。
“等等！“白璃的水晶尾骤然伸长，在女童前方交织成网。女童急刹转身，赤瞳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孩童的冷光，手中贝壳猛地掷出——
“咔！“
贝壳在空中炸开，冰晶如暴雨般溅射！云澈黑龙纹自动浮现，形成护盾挡下大部分，仍有三枚冰棱划过脸颊，留下细长的血痕。
女童愣住了。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云澈脸上的伤，赤瞳中冷光褪去，换上惶恐：“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璃已经绕到女童身后，水晶尾轻柔地缠住她手腕：“小丫头，这招跟谁学的？“
“不知道...“女童瑟缩了一下，“有时候东西...自己会结冰...“
云澈蹲下身，与女童平视。近距离看，她的银发间藏着几缕几乎透明的发丝，像极了当年林青璇施法时的模样。他尽量放柔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阿璃。“女童警惕地盯着他脸上的龙纹，“你是妖怪吗？“
白璃噗嗤一笑：“他可比妖怪吓人多了。“一条尾巴卷起那枚碎裂的贝壳，“这个能给我看看吗？“
贝壳内壁的纹路让两人呼吸同时一滞——那不是什么天然纹路，而是精心雕刻的微型阵法，与林青璇当年在玉璇峰布置的“凝冰阵“一模一样！
“阿璃，“云澈声音发紧，“这贝壳从哪里来的？“
“海里呀。“女童指向雾气弥漫的海面，“有时候会有亮晶晶的东西漂过来...“
云澈与白璃交换眼神。三个月前那场大战，林青璇的灵魂光粒确实散落在东海。
“带我们去你家好不好？“白璃收起水晶尾，变戏法似的从掌心凝出一朵冰花，“请你吃糖霜花。“
阿璃的赤瞳亮起来，伸手要接，却在触碰瞬间把冰花冻成了粉末。她慌张地后退：“看！又这样了！大家都说我是怪...“
话音未落，云澈突然将她护在身后。白璃的九尾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尖端全部指向海面：“三条船，十二个人，有武器。“
雾中传来船桨破浪声。阿璃突然发抖：“是清道夫！他们每月都来检查小孩！“
云澈抱起女童，龙化左眼穿透雾气看清来者——三艘黑船上站着统一黑袍的修士，胸前佩戴着天穹教残徽改造的徽章，为首者手持某种罗盘状法器。
“先回避。“云澈低声道。这些所谓的“清道夫“很可能是天穹教余孽，专门搜寻与创世之种相关的气息。
阿璃指向岛西：“山洞！“
山洞比想象中舒适，显然被长期使用。干草铺就的床垫，贝壳串成的风铃，甚至还有个小小的灶台。阿璃熟练地点燃海藻灯，暖黄光线照亮洞壁上的涂鸦——全是各种形态的冰晶图案。
“你住这儿？“白璃皱眉，“家人呢？“
阿璃摆弄着裙角：“养父母说我是海潮带来的...后来发现我会把东西冻住，就...“她突然抬头，“你们能教我控制这个吗？“
云澈正欲回答，创世之种突然从怀中飞出，悬在阿璃头顶散发出柔和金光。女童惊讶地伸手去够，指尖碰到金光的瞬间，她后颈衣物下透出冰蓝色光芒！
“这是...“白璃轻轻拨开阿璃的银发，倒吸一口冷气。
女童后颈上，一枚雪花状胎记正随着创世之种的节奏明灭。那位置、那形状，与当年林青璇天妖心所在之处分毫不差！
云澈的龙纹不受控制地蔓延至脖颈。太像了——不仅是胎记，阿璃抿嘴时左颊的小酒窝，发怒时眉心的细纹，甚至下意识用右手挽头发的动作...
“你相信转世吗？“白璃突然问。
阿璃歪头：“像贝壳变成沙子再变成礁石那样？“
云澈伸手触碰创世之种，引导一缕金光探向胎记。就在能量接触的刹那，阿璃浑身绷直，银发无风自动！更惊人的是，她发丝间竟生出两只半透明的龙角虚影，同时洞内温度骤降，所有水汽凝结成冰晶悬浮空中。
“龙族特征？“白璃惊呼，“师姐前世可没有...“
异象突然中断。阿璃晕倒在干草垫上，龙角虚影消散，但胎记依然微微发亮。云澈急忙检查她的脉搏，发现体内有股奇特的能量在流转——既有林青璇的玄阴之气，又混杂着类似龙血的热流。
“不完全是转世。“云澈轻轻将女童放平，“更像是灵魂碎片在新生肉体中苏醒，并且...产生了某种变异。“
白璃用尾巴卷来水囊：“那些清道夫恐怕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她眯起赤瞳，“我总觉得那个拿罗盘的头领...有点像莫天机。“
云澈沉默。他也注意到了那份神似，但莫天机应该被永恒封印在三圣痕中。除非...
洞外突然传来碎石滚落声。白璃的尾巴瞬间绷直：“他们找到这里了！“
黑袍人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云澈抱起昏迷的阿璃，龙化左眼在洞壁寻找后路。这时，女童突然在梦中呓语：“...冰棱花...向左转三圈...“
白璃一怔，随即扑向洞壁某处。那里看似普通，但细看能发现几道被刻意掩盖的刻痕。她按照呓语指示转动隐藏的冰棱花图案——
“咔哒。“
洞壁滑开，露出条向下的隧道，寒气扑面而来。隧道四壁覆盖着晶莹的冰层，冰中封印着无数发光的小物件：断裂的玉簪、半截剑穗、甚至还有青岚宗制式���纽扣...每件都散发着微弱的玄阴之气。
“是师姐的...“白璃声音哽咽，“她在无意识收集自己的灵魂碎片！“
云澈将创世之种贴近冰壁。种子立刻兴奋地跳动，开始吸收冰中蕴含的灵魂能量。但时间紧迫，追兵已至洞口。他只能抱起阿璃冲入隧道：“先离开这里！“
隧道曲折向下，最终通往一处海底洞窟。透过半透明的冰穹，能看到鱼群在头顶游弋。洞窟中央有座冰雕的简易小屋，正是阿璃真正的“家“。
“这里...“云澈环顾四周，震撼不已。冰墙上映出无数记忆片段，全是林青璇生前的画面：教导幼年白璃修炼、为云澈挡下大长老致命一击、在补天仪式上微笑回眸...
白璃的尾巴轻轻拂过冰面：“师姐的灵魂在引导这个孩子。“
阿璃在云澈怀中动了动，赤瞳缓缓睁开。看到冰屋时，她露出安心的表情：“你们也喜欢我的秘密基地呀？“随即又紧张起来，“那些黑衣人...“
“暂时甩掉了。“云澈将她放下，“阿璃，这些冰里的东西，是你收集的吗？“
女童点头，赤瞳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孩童的深邃：“梦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它们很重要。“
正说着，创世之种突然飞向冰屋一角。那里有块不起眼的冰砖，内部封印着一枚残缺的玉简。当种子接触冰砖时，玉简突然投射出一段模糊影像——
青岚宗主莫天机站在青铜古镜前，镜中映出的却是两个身影！一个是众人熟知的莫天机，另一个则藏在阴影中，两人正在同步做着相同的动作...
“双生子！“白璃失声叫道，“我们封印的只是其中一个！“
云澈的龙纹剧烈闪烁。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为何天穹教余孽能精准追踪创世之种，为何那清道夫头领似曾相识。真正的幕后黑手，莫天机的同胞兄弟，一直藏在暗处！
阿璃突然捂住后颈胎记：“好痛！“冰屋四壁开始龟裂，海水从缝隙渗入，“他们...在破坏上面的冰层！“
白璃立刻用九条水晶尾撑起结界：“云澈，带她先走！“
“一起走！“云澈左手抱起阿璃，右手龙爪插入地面。祖龙火种的力量顺着冰层蔓延，暂时加固了整个洞窟。
阿璃的胎记却越来越亮。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她无意识地抓住了云澈和白璃各一只手。三股能量突然交汇——龙血、天妖力、玄阴之气在创世之种的调和下形成完美平衡！
冰屋顶部轰然炸开，黑袍人乘着银光降下。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与莫天机七分相似的面容：“终于找到了，创世之种的容器。“
云澈将阿璃护在身后，龙化程度加深：“你是谁？“
“莫天衡，周天星斗大阵的另一半。“男子轻笑，“感谢你们帮我培养这个完美的载体...“
他抬手亮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直指阿璃。女童胎记迸发出刺目蓝光，整个海底洞窟瞬间冻结成巨大的冰晶！在这绝对零度中，唯有云澈三人和莫天衡还能活动。
“师姐在保护她。“白璃的水晶尾结成战阵，“那混蛋的罗盘能激发胎记暴走！“
莫天衡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枚棱形晶体——与当年破界核心同源：“哥哥的失败在于太心急。其实只要等容器成熟...“晶体射出一道银光，直取阿璃眉心！
云澈挥剑格挡，鸣霄剑与银光相撞的瞬间，创世之种突然融入阿璃体内！女童悬浮到半空，银发变成冰蓝色，身后展开由玄阴之气构成的虚幻羽翼。她睁开的双瞳一金一银，声音却是林青璇与幼童声线的重叠：
“莫天衡，你忘了天机镜的警告。“
莫天衡脸色大变：“不可能！灵魂碎片怎么可能...“
阿璃——或者说暂时苏醒的林青璇意识——轻轻抬手。整个冰晶洞窟开始共鸣，无数记忆碎片从冰中飞出，如利刃般刺向莫天衡。他仓皇撑起银光屏障，却被一道金光穿透肩膀——那是云澈的祖龙火种！
“下次再见时，你们会感谢我的栽培。“莫天衡怨毒地笑着，身体突然雾化消失，只留下回荡的威胁，“毕竟容器的成长...需要催化剂！“
危机暂时解除，阿璃从空中缓缓落下。云澈接住她时，女童已经恢复原状，只是胎记的颜色更深了。创世之种重新浮现，但表面多了几道银色纹路——仿佛在记录某种进化。
“师姐的意识碎片在保护她。“白璃检查着阿璃的状态，“但每次觉醒都会加速融合...“
云澈望向冰穹外的海洋。莫天衡的逃脱意味着更大的危机，而阿璃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但此刻，女童在梦中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指，嘴角带着安心的微笑。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云澈做出了决定。他轻轻抱起阿璃：“我们得离开东海，去西域。“
“西域？“白璃疑惑，“为什么？“
“天机镜最后的碎片。“云澈指向正在融化的记忆冰墙，某块碎片显示着西域荒漠中的金字塔，“那里藏着分辨真假莫天机的关键。“
白璃突然用尾巴卷起一块正在融化的冰晶，内部封存着一朵小小的冰棱花——林青璇生前最爱的发饰。她将其轻轻别在阿璃鬓角：“那就带着我们的小拖油瓶一起上路吧。“
阿璃在梦中呓语：“...坐大船...“
云澈与白璃相视一笑。风暴将至，但至少此刻，他们找回了一部分失落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