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解杀-Ⅲ
郭怀民死了。
看着眼前刚刚咽气的尸体，高守诚仿佛突然掉入充满滑稽的泥沼中，又想开口大笑，又觉得无法呼吸。
眼前的刚死之人到底是不是两起恐怖凶杀案的罪魁祸首？
他所有这些疯狂举动的背后，那个看不见抓不着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礼堂四周的黄色烟雾越来越浓，甚至浓烟深处能听到什么东西开始炸响。
高守诚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时间，必须抓紧每分每秒打开礼堂大门。
又苦又涩的酸味让他想起秦法医口中描述的危险物品“苦味酸”，这种炸药他曾在部队里听说过，威力比普通的黑火药强上许多倍。
远处大门外众人焦急的拍打声提醒着刑警队长必须立刻行动，他开始遍寻礼堂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后台发现一个废弃的铁桶。
高守诚拎着铁桶来到墙边，浓烈的烟雾下果然堆积着黄白色的盐粒状物体。
他顾不上灼烧的疼痛伸手就抓起一把晶体撒在桶里，又回到他刚才下落的地方捡起一些栅栏上掉下的铁锈。
“苦味酸与铁在一起产生反应会形成苦味酸盐。”
“这种合成化合物对震动十分敏感，轻微的撞击就会造成瞬间爆炸。”
秦法医的知识言犹在耳，高守诚仅用几分钟便按照方法制造出一个简单的炸药桶。
“谷丹！”
“你们退后，退后！”
高守诚的吼声从大门内传出，吓得门外众人纷纷后退。
远远地传来消防车迫切的警笛声，众人眼中顿时出现希望。
“必须得扔准一点。”
高守诚拎着炸药桶对准大门上的铁链，他只需轻轻一抛便有机会炸开它。
千钧一发之际，理智与耐心再次占据思维的高点，只见他深吸口气随后冷静地将手中的铁桶用力抛出。
高守诚立刻俯身倒地侧翻，还没等他躲到安全的位置铁桶便爆发出轰鸣般的啸叫。
巨大的气浪推着红色的火苗瞬间将大门吞噬，又反弹回礼堂的方向灼烧到刑警队长。
铁锁瞬间被炸得粉身碎骨，厚重的大门也打开一个七扭八歪的缺口。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火苗像幽灵一般窜入黄色的浓雾里，本来轻微的炸响瞬间暴走，熊熊的烈火猛地窜出一人多高。
此时三辆消防车急三火四地赶到校门口，它们一路呼啸的警笛声吸引好多老百姓跟在后面来看热闹。
“出什么事啦？”
“听说是学校礼堂失火。”
“天呐，咱家孩子说下午学校礼堂有表彰会。”
陆陆续续有学生家长也赶到学校门口，本来就不太宽阔的区域变得人山人海。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我要见孩子，我的孩子！”
“我是红星厂厂长严有才，你敢拦我？”
严峻的形势让学生家长与消防队员起了矛盾冲突，大门口的乱象渐渐开始失控。
消防队员急得恼羞成怒险些动手打人，可面对越来越多的学生家长也只能勉强招架维持着秩序。
几辆警车响着尖啸的警笛声疾驰而来，市局六处和红星派出所的民警仿佛及时雨一般赶到。
他们的到来终于让消防队员腾出手开始灭火，此时众人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快救人，快去救人啊！”
谷丹连哭带喊地跑到学校门口，晕倒之前用尽全力向众人呼救。
情急之下高守诚用自制火药炸开礼堂正门，可炸药的火星却瞬间将四周的黄烟点燃。
他不顾身上剧痛般的灼烧起身跑向大门，与众人里应外合地把门打开。
“去叫人来救援，越多越好。”
室外的冷空气与礼堂内的热空气交织在一起，好像鼓风机般将四周墙壁的火苗吹高。
礼堂内装饰结构多是伪满时期的橡木、松木等材料制作而成，遇到明火很快就燃烧起来。
火势从四周墙壁渐渐朝穹顶蔓延，如果持续下去整座礼堂必将塌方。
仅凭在现场的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把所有人救出去，必须呼叫更多的人来支援。
身负重托的谷丹吸了几口浓烟，急火攻心的她在完成任务后立刻失去意识。
几名身手矫捷的消防队员赶了过来，见到如此局面便认识到救援需要更多的人。
“现在联系支援已经来不及，不如叫门口的群众一起。”
“不行，这样做实在太危险。”
“可不这么干，里面的人就都有生命危险。”
关键时刻消防队长横下一条心扛起所有责任，把现场能调动的男人全部喊到一处。
“情况就是这样，干或不干你们自己决定。”
消防队长把利害和盘托出，火场不是请客吃饭的地方，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
“为了孩子，我们干。”
“红星厂没有孬种。”
大家众志成城地投入到救援中去，其中严有才那肥胖的身影十分显眼。
“石头，你在哪？”
“快回应一声，别让爸爸担心。”
严有才带着哭腔在礼堂内四处搜寻，心思全在儿子严宝石的身上。
众人与死神争分夺秒，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救出一百多位师生。
有些学生渐渐苏醒，望着周遭恐怖的画面陷入极度恐慌之中。
场面渐渐失控，有些学生甚至不惜踩踏别人的身体朝出口逃去。
“大家冷静，不要慌。”
此刻什么言语都是多余，对死亡的恐惧会打消掉任何理性的念头。
幸好有消防队员拿来板斧，将封在侧门的锁链砍断。
三条通道一起工作的效率大大缓解了礼堂内所有人的恐惧，苏醒的师生朝着寒冷的出口奔逃，而勇敢的救援者逆着人流向烈火中奔去。
“守诚，见到我家石头了吗？”
“有才，你咋在这？”
儿时的伙伴在烈火中相遇，心里念着的却是他们人生的延续。
“我也一直在找阳阳和石头。”
此时礼堂中心还有一大片学生没有苏醒，而赤红色的火焰却已经吞噬坚固的穹顶。
“大家赶紧撤离，礼堂恐怕会塌方。”
经验老到的消防队长见势不妙便高声提醒众人，他望着中心那片还在睡梦中的学生整个人几乎碎掉。
“消防队的都留下。”
“其他人赶快撤离。”
当兵之人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救死扶伤是他们的天职，人民需要他们付出生命的时候这些消防队员绝不退缩。
“师父，我找到石头啦。”
小刑警眼尖地发现小胖子，他窝在椅子里睡得正香口中还不时呢喃几句梦话。
严有才眼疾手快地从小刑警手中接过儿子，迈开大步冲出礼堂。
官兵与民警殊死地抢救着剩下的学生，死神却步步紧逼将他们逼到墙角。
眼瞅着剩下不到十几个人便大功告成，就在众人觉得可以缓口气的时候，冲天的气浪伴着刺耳的轰鸣在黑夜中响起。
“守诚，小心。”
巨大的梁木眼瞅要砸在高守诚身上，那道肥胖的身影匆匆赶至将他推向一旁，自己则淹没在火海之中。
礼堂在巨响之后轰然倒塌，十几个学生包括消防队员和六处的民警一起被废墟扬起的尘烟包裹立刻消失不见。
整个现场浓烟滚滚，夹杂着师生的哭喊仿佛一座人间炼狱。
“师父。”
“您没事吧？”
尘烟散尽，刑警队长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而那道肥胖的身影连同许多人则永远地消失在这炼狱般的火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