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63章
卫城对她这连珠炮似的一连串问题适应良好,老老实实挨个回答。
“回了。大抵能待上三五日再走。有点小伤,但不碍事。”
云巧对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抱以怀疑态度,只因卫城有过“前科”,在这方面不大“老实”。
恰好小夏夏是个心大的孩子,虽然睡得正香被弄醒,还看到了消失好一阵突然归来、疑似她爹的男人,但,对这个阶段的她来说,天大地大不如睡觉最大,只在亲娘温柔的哄劝声中哼唧几下,又老老实实睡着了。
一哄好这位小祖宗,云巧便撇下她重新靠近男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再次说出让卫城脱衣的话。
这若放到刚成婚那会儿,绝对是云巧干不出来的彪悍、不知羞行为。但,如今的她对武将家眷这个身份已经熟能生巧,说出这句话也断不会脸红心狂跳了。
卫城只得从善如流,向妻子展示了一番自己刚洗漱过、换了干净衣衫的身体,并暗暗庆幸自己早有预料,在来后院见妻女之前先做了些准备。
不然,从前听某位弟兄说笑时提过的一身臭汗回家被妻子嫌弃的遭遇,可能就要在他身上重演了。
毕竟,他这次还真的没撒谎,身上就那么两三条很浅、差不多已经结痂的伤痕,比起先前那几次简直就跟猫爪子挠的差不多,只怕勾不起妻子多少心疼。
果然,云巧见了他身上的浅浅新伤,神色一松,没再纠结于此,悄无声息重新扑到他怀里,享受了两人静静相拥片刻的安宁后,才小声问起他安平府的情况来。
卫城知道妻子心系三妹安危,只听了个开头,便将她最想听的答案和盘托出。
“放心吧。三妹有那位老国公夫人护着,谁有事她都没事!把海寇打退之后,她还以柳老夫人的名义出面,帮忙收容一些受伤的老弱妇孺,又施衣布食给药的,很是积累了几分名声。我估摸着,就算日后老夫人回了京城,没法再庇护她,凭着这次的善举,她自己在安平府城也能稳稳立足!”
云巧闻言大喜,更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也愈发想去安平府一趟了。
只可惜,卫城只能在家待上三五天,这点时日显然不够往安平府来回跑,加上对北线战事和另外一件事的担忧,只好又强行按捺下去。
她凑到卫城耳边,悄声问:“军粮的事——”
只说了个开头,却被卫城用食指比了个嘘,又无声摇头,俨然这个话题不适合在此时此地谈论。
“这事回头再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北胡人打回他们老家去。”
云巧正若有所思想着,这大抵是“先攘外再安内”的意思,却很快被卫城轻描淡写的下一句话砸得有些愣神。
“对了,这次围剿海寇,我侥幸立了点功劳,升了半级。回头,你那还没影儿的敕命服估计也能直接换做诰命服了。”
诰命?
云巧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而后联想到商行管事的那番话,当即有了猜测。
“莫非,那帮海寇藏匿的老巢小岛,就是被你发现的?”
卫城微微颔首,嘴上十分谦虚:“侥幸罢了。”
早在听戴家管事说起这事时,云巧就心生好奇,如今撞见正主了,自然更不能错过解惑的机会,于是接连追问。
卫城只得细细说起,自己是如何领命乘小船巡逻,搜寻数日无果,反倒是一日不巧遇上风暴,风向改变,误打误撞发现敌人老巢的整个经过。
云巧听得心惊胆战,后怕地拍他一把。
“那你刚刚还骗我说没事?人都差点被卷进海底喂鱼了!我就晓得不可能这么顺利!我要不问,你是不是还准备瞒着我不说?”
“这不是没事嘛,我也是怕你听了害怕……”
卫城试图为自己辩解,但,很快在云巧不善的眼神下转了话风:“好吧,下次我保证啥都不瞒你,一件件一桩桩全跟你如实汇报。包括我们每天吃的啥,喝了几口水,砍了几个敌寇……”
云巧没好气地笑了,这是哄小孩呢?
“行啊。那你现在就给我说说,你每天都吃的啥,昨天一共喝了几口水,去解了几次手,砍了几个贼头?”
卫城本来只是想逗逗妻子,没想到,自己搬起的石头这么快就要砸到脚面上,只好发动其他更好使的招式,身体力行地让云巧很快沉溺在其他事情中,顺道忘了这事。
大清早闹了一遭,夫妻俩再起身时已经有些晚了,还是被嗷嗷待哺的小夏夏闹醒的。
许是认出了她爹,小丫头便委委屈屈嗷了几嗓子,喊完爹又喊娘,愣是将近来十分缺觉、睡意朦胧的卫城给乐醒了。
“巧儿,你听到了吗?闺女喊我爹了!她会喊爹了!她没把她爹给忘了!”
云巧打了个呵欠,眯着眼将闺女抱过来,恩恩附和着欢喜得像个傻子的孩子她爹,并没说出小夏夏其实前些天已经学会喊爹的真话。
难得见他这么高兴,比刚刚告知她自己升官晋职时还要激动数倍,她还是不要扫他兴了。
新年新春新气象。
虽然卫城卫海二人没能回来一块守岁,但,大年初一这日早上他们能赶回来,且两人都平安健康,这极大地弥补了前者的遗憾。
加上卫城升职的好消息,卫家上下更是喜气洋洋,总算透出了春节应该有的喜庆气息。
云巧格外珍惜这短暂的欢乐时光,但,再怎么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分离的日子终归还是到了。
初三这日,卫城人还没走,缀有威猛熊罴补子的新官袍,连同比先前那身更崭新锃亮的盔甲便被送到卫家。
不说邻居们如何欣羡议论,卫家从门子老袁头到贾氏等人,见着这阵仗都高兴得红光满面,走动间腰杆子似乎都比从前挺得更直了。
然而,姜姜很快发现,云巧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还盯着那身威风凛凛的甲胄发呆。
“夫人,您怎么了?莫不是高兴坏了?”
云巧回过神来,强笑着含糊过去,眼神却不自觉往那副甲胄上溜去。
分明觉得十分刺目,甚至是刺心,可那东西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的注意。
谁让她数月前那个噩梦里的“卫城”,在那片火海中倒下时,偏偏就穿着身跟这一模一样的甲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