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太多年不见，姐妹俩都意识到对方变了很多，但，在她们心里，对方小时候给自己留下的印象依旧鲜明刻骨。
这也导致，云彩对爹娘的怨念更重了。
小时候的二姐跟大姐差不多，同样的温顺腼腆，爹娘说什么都不会反驳，只默默承受他们的指责和苛待。
她曾经一度觉得她们傻，逆来顺受，不会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待遇。所以，她绞尽脑汁讨好爹娘，尽可能从他们那里多榨取些好处，哪怕这丁点好处永远排在哥哥后面，也够不上给哥哥的一个零头。
在她的努力下，爹娘果然对她另眼相看，有好吃的好玩的先给了哥哥，然后就是给她。
可，姐姐们从来不嫉妒，只会偷偷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玩儿，在她将吃食分过来时摇头拒绝，表示自己不爱吃这些，即便她再三要求，她们也只会分走一点点，留下大半给她……
她也私下问过姐姐们，问她们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大姐当时只笑着摇头，二姐则理所当然地说，她和弟弟还小，家里人优先照顾他们再正常不过了。她们俩都是大孩子了，都能帮家里下地干活了，怎么还能跟弟弟妹妹争宠呢？
所以，曾经那样“好欺负”的二姐能变成现在这样，肯定在爹娘那里吃了不少苦头，才会彻底寒心！
云彩笃定地想。
可惜时间有限，她顾不上细问二姐这些年的具体经历，只能挑拣着问了些相对轻松的话题。
如，二姐是怎么跟二姐夫结缘的，小外甥女难不难带，公婆好不好相处，大姐和现任大姐夫过得可好，哥哥的木工学得如何了，等等。
云巧非常有耐心地一一道来，还把云鹏程送她出发时说的话告诉云彩。
“他说，爹娘不同意他跟着来，他怕争吵气坏他们身子，本来想假借去杨庄学木工的理由，偷偷跟上我们的车队，等走了再让人告诉他们。可惜，偏偏就那么巧……”
云彩冷静评价：“他还是想得太天真。即便没有摔伤那事，他偷偷跟着你们来了，过后他们俩怨的不会是他，只会是你这个做姐姐的。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你撺掇他这么干的！”
思及云父云母的脾性，又没亲眼见到云母嗷嗷喊痛的狼狈模样，她甚至有点怀疑，后者是不是故意做戏，就为了绊住不让他来。
他们把哥哥当成自己的命，又怎么会容许他“叛逆”，来接近这个立了女户、离经叛道的小妹？
万一他被撺掇着也不回去了，他们老了靠谁养？
云巧沉默着叹了口气。
“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倒觉得，他这次不来也好。他从前听了家里十五年的话，习惯一时半会难改过来，不管是他还是爹娘，都一样。左右日子还长，他们总不能次次都把自己弄伤整病吧？”
云彩不愿多谈那对糟心爹娘，很快将话题岔开，笑称两个姐姐嫁得都不错，上头都没有正经婆婆管束，以后她若要嫁人也得学着两个姐姐这样挑人，云云。
这么一打岔，云巧果然忘了唉声叹气，瞬间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问。
“彩儿，你，你莫不是有看上的儿郎了？”
她心头一个咯噔。
妹妹在柳家做事，能接触到的年龄相近的异性除了柳家的男性小辈，就是家里的男仆。可，说实话，这两类人云巧都不大看得上。
前者不必多说，地位相差太大，她可不希望妹妹给人做妾！
当然，以妹妹的脾气，估计这种可能性极低，更何况柳家人丁兴旺，压根不符合那个没有婆婆的标准。
后一类人也不大靠谱，如果是有能力、只因走霉运卖身为奴的还好说，想办法脱籍就是了。可，若是像贾氏那样的家生子，甚至还有一大家子都在柳家做事，嫁到这种人家，日子估计好过不到哪儿去。
短短一瞬间，云巧已经在脑海中构建了个面目可憎的男人出来——这人还想要拐跑自家刚找回来没几天的小妹——并开始琢磨，如果是最坏的情况该怎么办。
不料，云彩扑哧一声笑出来，且笑得如花枝乱颤，肩膀抽动的频率竟比方才无声哭泣时更剧烈三分。
“二姐，你都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哎，反正没这回事，你别操这个心。我还不想那么早嫁人呢，等明年老夫人回了京城，再慢慢打算也不迟。”
云巧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你现在年纪不大，是不用着急。对了，你刚刚说老夫人明年要回京城？这事定了？那你不用跟回去吧？”
云彩点点头，又摇摇头，压低声音，将柳老夫人这次回祖宅的真相告诉二姐。
云巧这才知晓，原来，柳老夫人只是不愿留在京中看儿女争斗不休，才借着给老国公及公婆修坟的名义躲回祖宅。
只是，这坟再怎么精修细修，一年半载也能修完了。届时，跟回来的孙子也该考完童生试了。柳侯爷几个兄弟肯定不能坐视老娘孤零零住在这里，说不定，为了表示孝心还会争相闹着过来！
为免扰了祖辈清净，还不如由老夫人回京城去享受子孙们的侍奉。
“……这是老夫人的原话。”
云彩几乎是用气声说出的前面这段话，顿了顿，又恢复了正常声线。
“老夫人先前放我脱籍时，已经允了不会再带我上京。冬天不好赶路，我估摸着，最早明年春，最迟秋日里，我就能真正恢复自由了。等我安顿好，到时再去宁州瞧你和我外甥女……”
说到这，云彩面露遗憾。
今天她都没能跟小外甥女说上一句话，下次再见也不知啥时候了。
云巧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又从袖带里摸出一张整整齐齐叠成小方块的纸张来。
“刚刚只顾着说话，险些忘了这个。你拿着——”
“这是？”
云彩迟疑着接过来，展开到一半，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动作不禁慢下来。
“愣着做什么？快打开看呀！”云巧笑眯眯地催促。
完全拆开后，一行行黑字跃然纸上。
猜想被证实后，云彩沉默片刻，只觉这薄薄的一张纸莫名沉手。
“这是我跟大姐合送给你的礼物，你两个姐夫也有份的。恩，算是庆贺你重获新生，也是给你添妆。”
云巧笑着娓娓道来：“这宅子小是小了点，但我想着，你一个姑娘家的，若要住个大宅子，怕是不安全。我是还没时间过去看，只听你姐夫说，之前主家保养得不错，基本不用修缮，床啊柜子桌子啥的，家具都有。就是旧了点，不过稍微收拾下就能住人。回头你得空了，跟老夫人告个假，自己过去认认门，缺啥再自己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