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事实证明，云巧纯属杞人忧天。
刚跟云彩打了个照面，对方眼神就妥妥落到了她怀中的小丫头面上，稳重神色中亦流露出一丝惊喜。
就连早缠着贾氏母女，问过无数遍云彩模样、性情的云巧本人，都险些在跨过门槛时愣住。
这也太像了！
如果说，刚出娘胎那会儿的小夏夏跟小时候的云彩有六七分相似，如今脸上肉嘟嘟的她竟离奇般地跟如今的云彩对上了！
大抵是后者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比贾氏描述里那个瘦瘦弱弱的小丫头圆润不少。
“三妹——”云巧看着亭亭玉立、脸儿微圆的年轻姑娘，只觉得眼熟又陌生，不禁脱口呼唤，却又马上意识到，上座的银发老太太正饶有兴致盯着自己看，或者说，是盯着小夏夏看。
她连忙收敛了激动的表情，快步上前，深深拜下。
“妾身云氏拜见柳老夫人！老夫人万安！”
都说柳家是公侯门第，只因为，如今的当家家主柳侯爷能力平平，没能靠自己挣下功劳，只能从父亲柳国公那里接班，降等袭爵。但，因柳国公的遗孀柳老夫人还在世，仍旧是超品国公夫人，位比郡王妃。
无论是两者之间的地位差距，亦或是考虑到柳老夫人这几年给了三妹安身立命之处，云巧对此感激不尽，这一拜都是心甘情愿的。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将你二姐扶起来？”
老夫人笑着发话，一边欣赏云彩难得患得患失、行止不如平时自然的模样，一边对云巧说：“卫夫人，我远远见着你就知道，卫把总果然没骗我老婆子，你们确实是亲姐妹。也是奇了，你家这女娃娃怎的跟她小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云巧笑着看一眼云彩，才说：“我们也觉得奇呢。原本刚落地那会儿，大家都说哪里像我，哪里像她爹，结果长着长着，倒是没那么像我们俩了。刚刚在路上我还发愁，说这丫头近来长肉长得快，怕她小姨见了认不出来，把我们娘儿俩都当成骗子一并打出去，那可就糟了！”
因担心柳家规矩大，柳老夫人不愿放云彩单独出来见人，她怕今天就是这次过来唯一能见到小妹的机会，便厚着脸皮把小夏夏带了过来。
饶是帖子里写得清楚明白，她还是老老实实道了声失礼，给出解释。
“商队在此只停一夜，明儿天一亮就得出发，不好耽误别人的行程。虽说这小丫头还不懂事，可我想着，她们姨甥俩既然生得这般相像，合该带来给三妹见见……”
柳老夫人被前半段逗得开怀大笑，摆摆手表示一点也不介意。
“亏你也是当娘的，怎的埋汰起自家闺女来忒的促狭？要我说，你怕不是在埋怨我老婆子手头太大方，把你家妹子喂成这般模样了吧？”
客观来说，小时候的云彩确实是三姐妹里最好看的那个。
但，许是因为近几年在柳老夫人院子里过得还算顺心，伙食上颇多油水，一天里能沾的荤腥油水恐怕比桐花村云家的年夜饭还要多，云彩如今身形虽然还算不上丰腴，但也着实称不上瘦了。
尤其是她原先那张瓜子脸，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就连那双曾经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也变得如潭水般幽深沉静。
即便云彩苦尽甘来，但，这样巨大的变化背后蕴含的艰辛，云巧想想就心疼。
她强笑着说：“老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由您这样一位老神仙爱护，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我还愁着不知该怎么报答老夫人这番恩情呢。”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休要再说这话！你要真过意不去，不若——”
柳老夫人年事已高，满头银发，精神还算健旺，这会儿换了见客的衣裳，戴着赤金镶宝的头面，显得十分端庄贵重。
她平日里最大的爱好除了听婢女说戏本，就是含饴弄孙。
这次回祖宅名义上是修坟，实际上却是被几房小辈之间的争斗气得脑壳疼，索性带人回来躲清静。随行的除了一群婢女，也就只有个准备明年下场的孙子，却又是个爱读书的沉静性子，不大能满足老人家逗弄孙子的乐趣。
如今见着趴在云巧怀中，乌眼珠子滴溜溜转来转去，神情十分灵动还不怕生的卫夏小朋友，她不禁见猎心喜。
“——不若这样，我把你妹子借给你下去说话，你把你闺女借我这老神仙一阵，可好？”
柳老夫人冷不丁提出这么个“交换条件”，又笑眯眯表示，家里虽然没有乳娘，但她院子里有好几个生养过的仆妇，带孩子都是一把好手，丫头们也都是细心的，断不会让她闺女受委屈。
云巧犹豫一瞬，试探着拍了拍小夏夏，示意她看向笑容满面的柳老夫人。
“闺女，你要不要在这里陪老神仙玩一会，娘等下就过来接你？”
小夏夏不知有没有听懂，亦或是被柳老夫人头上、身上某个亮闪闪的饰物吸引，发出了感兴趣的咿咿呀呀声，还朝柳老夫人的方向伸出小手。
俨然是肯了。
云巧心里不免有点泛酸，暗道这小丫头是个心大的，一点不怕生，今后可得多盯着点，不然被人拐了都还不知道。
与此同时，她也松了口气：“既是这样，我就厚颜劳烦老夫人一回了。若是这丫头不听话，只管使人来唤我。”
柳老夫人愿意亲近小夏夏，对她们母女并无坏处，自然不好拂对方面子。她刚刚还有点担心，闺女不配合闹腾，让双方都下不来台呢。
如今这样，倒是两全其美。
确认小家伙能跟柳老夫人并其身边的其他婢女玩得津津有味，并没有要哭闹走人的意思，云彩便忙不迭扯住云巧袖子，将她带到后罩房自己屋里。
路上人来人往，姐妹二人不好说别的，只能说些“就在前面”“快到了”这类片汤话。
关上门后，四周陡然静下。
看着云彩回身注视自己的沉静姿态，云巧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这些天来始终萦绕在心头的担忧重新浮现。
三妹她真的不怨自己吗？如果……
“三妹，对不起！我——”
酝酿数日的腹稿刚开了个口，就见云彩露出个浅浅的笑，弯起像月牙儿的眼中却蕴满了水汽。
泪水安静无声掉下，挂在那张仿佛定格了似的的笑颜上。
“二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