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走回贺家时，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若无其事抱着绿意盎然的破花盆进门，在贺家人的热情招呼下坐上饭桌。
早餐是简单的稀饭配咸菜，不过，贺家的咸菜种类繁多，除了最寻常的大头菜、萝卜，还有豇豆、黄瓜、莲藕等，甚至还有看着像是肉的东西，一样一小碟。
虽然用的都是最便宜的粗瓷碗碟，乍一看却很有几分讲究，莫名让云巧想起上一世在江家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也不禁回味起昨晚鱼汤里口感脆爽的酸萝卜来，好奇问道：“贺婶子，你们家的咸菜好生特别，居然连莲藕都能拿来腌制！这个是鱼肉吗？”
她指着其中一小碟问。
贺李氏也不藏私，笑眯眯道：“卫娘子眼神真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鱼肉要先熏烤过，再放到坛子里腌，味道好得很，你尝尝？”
说着，又带着点自豪神色说起，这手腌咸菜的技艺是她从娘家那边学来，贺家经济条件差，这些年除了种地，也是靠着她腌咸菜去城里卖，才勉强维持住。
因为方才在村里的新发现，云巧心里有些打鼓，但，想着贺家五口人都挺正常的，又细细观察那泡在酱汁里的鱼肉，色泽发红，十分紧实，没有半点新鲜鱼肉该有的模样，大抵熏烤时早就弄熟了，便大着胆子夹了块放嘴里。
尝过之后，她不吝赞美，心里却莫名狐疑，把鱼肉熏烤再腌制的做法并不常见，贺李氏做的还挺好吃，怎么一家人还穷嗖嗖的？
云巧便出言试探了下，这才晓得，腌咸菜的手艺并不是贺李氏才懂的独门秘方。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会做咸菜，只要别乱来，味道差不到哪儿去，后者的水平也就占个中流。
“亏得我娘脑筋灵活，前几年想着，把腌咸菜的手法用在其他吃食上，城里人贪图新鲜，那阵子一天能卖出去好几十坛子。可惜很快被学了去，我们家现在也就只能靠这个挣点钱贴补家用。”
贺颖说到这，突然磨了磨牙。
“城里有间卖酱菜的，好不要脸，买了我们家好多酱菜去，也不知怎么琢磨出来，还翻出好些新鲜花样。人家财大气粗，啥子调料都有，我们哪里比得过？听说，他们家的酱菜现在都卖到天南海北去了，外地来的商人也只跟他们收购！”
云巧心中一动，已然猜到上一世出现在江家餐桌上的各类新奇酱菜来源，敢情都是出自某间酱菜铺子，而非江家厨子亲自做的。
她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在这门手艺上做功夫，帮贺家人发家致富来着，现在看来，估计没戏。
贺颖还在气呼呼地抱怨：“我们这种自家做的，也就只能卖给城里和附近村子的普通百姓~”
贺李氏却看得很开，淡淡打断：“能卖出去就不错了。咱们普通老百姓，还能跟他们争得过？人家花钱来买，买回去能琢磨出来，那是人家的本事。你别老嘀嘀咕咕的，省得叫别人听到笑话。远的不说，咱村手艺不比咱家差的，就有至少两三家人……”
贺颖嘟了嘟嘴，到底没再辩驳。
这时，卫城冷不丁问：“这么说，村里其他人家也会这手艺？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吃法？比方说，你们这儿出产的鱼虾那些。”
云巧猛地回神，卫城问这个显然另有它意。
贺李氏果然点头：“自然是有的。咱们这地儿也就鱼虾最不值钱，用来酱菜划算。他们也是跟城里那家铺子学的，不过，用料没人家足，味道比不上，也就自己随便吃吃……”
听到贺李氏将那酒糟虾、蟹膏酱等做法娓娓道来，又表示自家人大都吃不得螃蟹和酒，脾胃偏弱，不敢吃那些东西，云巧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村子有那么多人都染上同样的病症，而贺家人能幸运躲过一劫。
既已弄清这病来龙去脉，二人便不再久留。
早饭过后，卫城向贺伯安借了纸笔，草草写下一封信，便干脆利落带着云巧告辞离开。
他们再次回到前夜投宿过的丽水县，并没找客栈，而是在街上闲逛。
期间，他们路过了贺颖口中那间叫做福仙居的酱菜铺子，还路过了两家医馆，甚至还打着抓药的借口进去站了好一会，暗中观察过个别病患的模样，以及郎中的论断。
离开丽水县后，云巧在晃晃悠悠的车上皱眉。
“卫大哥，刚刚咱们一路走来，感觉这城里的病人也不少啊。莫非，全是吃那些酱腌的鱼虾蟹得的病？”
“估计是。”
卫城神色凝重：“而且，看打扮大都是些寻常百姓，吃不起福仙居，就买别的充数。碰上个偷工减料的，可不就中招了？”
二人很有默契地齐齐叹气，或多或少也有些庆幸。
卫城是身体素质好，又有过当年的经历，故而从不像大部分平民百姓那样，热起来直接打井水或在河边鞠起一捧就咕嘟嘟喝下肚。
云巧则是因为前世在江家过惯了好日子，回来后，虽然也能努力适应普通人的生活，没有染上骄奢淫逸的毛病，但，有些最基础的东西是磨灭不掉的。
比方说，洗头沐浴特别勤快，只吃干净的熟食，再费柴火也要在灶房里常备热水，等等。
能做到这些，主要也是仗着他们小日子过得不错，手头宽裕，不像那些捉襟见肘的普通百姓，人穷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好在这病有的治。
丽水县离乐州城不远，二人架着追风拉的车子，只花了个把时辰就抵达乐州城。进城后，直奔永安镖行在此的驻点。
也是巧了，他们赶到时，一行人正在打包东西往车上扛。
领头的人跟卫城也算是生死之交了，那天摸上山寨剿匪时他也在，前天也是他带队来的乐州城。
他看到二人，立马迎上来热情招呼：“卫老兄，嫂子，你们今儿刚进城？走完亲戚啦？”
卫城二人是打着走亲戚的幌子去的丽水县，并没详细解释的意思，正要含糊过去，这人却自顾自地说。
“本来还说等后天再跟你们一块回的，没想到正好赶上有新任务，我们这就准备提前回了。你们在城里多转上几天，到时等梁子他们过来，捎你们回去。不过，以卫老兄的势力，单枪匹马带嫂子回去，我估摸着也没人敢冒头，哈哈~”
卫城并不介意跟云巧在城里多玩上几天，顺势拿出在贺家写好的信，请对方帮忙给秦老大夫送去。
这人自是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