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永和县，柳树巷。
深夜的屋子里，云巧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卫大哥！不要！”
旁边躺着的云桃今晚也没睡好，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正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没听清楚云巧话中具体内容，却被耳边的短促惊呼声吵醒。
“巧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眯着眼睛将上半身支起，伸手轻拍云巧微微弓起的背脊，几乎将人揽入怀中，倦意浓浓地说，“没事，梦都是假的，别怕啊！”
就像她出嫁前，两姐妹睡在一个屋子里时那样，无论是云巧做了噩梦，或是生病了，被爹娘打了在哭，她始终都以这样柔和的姿态来安抚妹妹。
云巧闭着眼，身体颤了颤，这才睁开眼睛，理智回笼。
原来只是梦。
刚刚，她居然梦到卫大哥出事了！
周围是熊熊烈火，他倒在地上，身上都是血，双目圆睁，却再没动静！
她听到呼呼的风声，燃烧的声音，人的呼喊声，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奔跑声。
她想跑向卫城，却被火圈围着过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远，空气也越来越灼热、稀薄……
真是个糟糕的噩梦！
云巧先是松了口气，可立马又皱起眉头。
若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就罢了，万一这噩梦预兆着什么呢？
“大姐，现在什么时辰了？过子时了没？”她一边问，一边利索下床，胡乱穿了鞋子去门外看月亮，而后喃喃自语着走回来。“东南边，应该还没过……”
云桃有些奇怪，睡意也被闹不见了大半。
“怎么了你这是？应该还没过吧，我刚刚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之前，好像听到外头在打更，说是二更来着。”
云巧重新躺回床上，闷闷道：“没事了，睡吧。”
云桃看着情绪低落的妹妹，再看一眼门缝漏进来的一缕月光，忽然灵光一闪。
莫非，妹妹刚刚是梦到妹夫出事了，才这么紧张，又闭口不言？
毕竟，关于噩梦，民间有形形色色的说法。其中两个流传最广的就是，上半夜的梦是反的，下半夜则是真的；三年不说梦，神鬼不敢动。
屋里的呼吸声有点重，还有些急促，是云巧心神不宁的证明。
云桃不好追问噩梦一事，只能变着法子安慰妹妹。
“别想太多。妹夫身手好，不会出事的。再说，做了噩梦也不一定准，八成是你太担心的缘故。噩梦要是都能成真，我坟头草怕都这么高了。之前在王家时，我还梦到过被那浑人从坡上推下去，摔破脑壳没了气呢……”
听到前半截安慰之语时，云巧还深呼吸了几口，试图将刚刚的噩梦从脑子里挥走，可，最后那句话却让她瞬间寒毛直竖。
云桃还在安抚她，“你看，大姐现在不也好好的？倒是那浑人，他再害不着我了。当初我还有点犹豫，还是做了那样一个梦，吓得我不行，才多了几分胆气要跟他和离……”
云巧手脚冰凉，一把抓住大姐的手，感觉到活人应有的温热，才稍稍放松下来。
“恩，我晓得了。睡吧。”
她没敢追问云桃那个噩梦的细节，只听只言片语，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看来，她前世的猜想没错，甚至还低估了王屠夫的道德底线！
那个梦，应该就是大姐前世出事前的场景！
不过，因为她今生的主动插手，大姐处境有所改变，顺利避开最大祸事，也没把那梦往别处想。
可，既然大姐能梦到前世的事，那她刚刚梦到的，真的就是假的吗？
云巧努力去回想梦中细节，却无奈发现，越努力梦境越模糊。
而且，因为梦境是在夜里，火光将远处衬得愈发昏暗，压根看不清是在什么地方，于是，也就不确定卫城所在之处是不是类似山寨这样的地方。
因为身上都是血，一片刺目的血色，将衣服浸染透彻，连原本是什么颜色都看不清了。
不过，形制似乎不是今天卫城出门穿的那身衣服，看起来好像更加正式……
云巧突然瞳孔一缩，想到了某个可能。
难道，她也跟大姐一样，梦到了前世发生过、但今生还未来得及发生的事？
那是卫城最后的结局吗？
可，他的眉眼看起来跟如今差不多，论年岁应该相差不超过两年的模样……
她打了个寒颤。
难道，前世她对卫城其人没有太多印象，不只是因为她早早嫁入江家，没机会接触，也是因为他早早出事了？
如果猜想为真，同样、或者说类似的厄运，还会降临到他头上吗？
这次出城，会不会真有危险？
云巧的心好像被油锅煎着，又烫又疼，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城去见他。
后半夜，她几乎没睡着过，天一亮就立刻爬起来，去隔壁敲门。
门开得很快，是南湘。
“南妹子，我是不是吵到你们了？对不住，我——”
南湘摆摆手，微笑道：“没有，我平时也习惯起这么早。而且，昨晚海哥有些发热，睡不安稳，还说了会胡话，我也不放心他……”
云巧闻言，面露愧色，忙不迭关心起卫海的伤势来，还有些想打退堂鼓。
卫海的伤还没好，她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跑来烦他，似乎有点过分……
南湘却隐约瞧出，她眼下青黑比自己还浓重，神色犹豫，便没放她走，左右卫海已经醒了。
“嫂子可是为了三哥的事过来？快先进来，他刚刚醒过来，就在念叨这事呢。”
云巧心中一动，进门去瞧卫海，见他面色还算好，只是有点疲惫，便将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出。
“那伙人能设下陷阱，伤了你们那么多人，肯定干过不少坏事。来劫镖的十几号人，大本营还不知道总共多少人呢。昨天，卫大哥他们才带了那么点人去，就算摸到地方，也怕有个万一。我做了一整晚噩梦，总觉得有些不妥……”
她正要夸大其词，试图说服卫海帮忙找人出城，后者却突然瞪大眼睛，一拍床板。
“嫂子，我昨晚也梦到了！就是我这脑子乱糟糟的，记不清到底发生了啥，反正不是啥好事！我还以为是我病糊涂了，没想到，你也……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就找人帮忙去！”
不多时，几匹快马越过刚开启的城门，往远方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