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偶像
看得出来，赵老对宋铭抱有很高期望：“我不懂影视，只研究潜意识，四年前第一次看到你，就发现与别的学生与众不同，站在人群中格格不入，观察了三个月，起了爱才之心，不得不自破若言，收为弟子。”
非常简单的几样家常小菜，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增。
宋铭主动帮忙打下手，摆好碗筷，请老师入座。
“小宋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以后要常来。”风韵犹存的妇人将最后一道菜摆上餐桌，解下围裙，目光温柔。
“梅姨辛苦了。”
赵老门生众多，膝下却无子。
年轻时候的赵先知心中只有学问。
晚年成家。
与梅姨相识完全是姻缘巧合，年龄差距将近二十岁，不过感情却非常好。
有些东西没必要说的太明白，宋铭前世孤苦无依，父母早早离婚，很快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不到两年就彻底断了来往，之后由姥姥抚养，十四岁那年姥姥也撒手人寰，祖屋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陌生亲戚给卖了，从此一个人四海漂泊，想不到今天在二老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冲破樊笼，你的潜力得以释放，正常发展下去，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切记守住本心。”赵老告诫：“名利诱惑只是其中之一，关键是角色记忆影响，要分清楚现实和虚幻，戏里戏外的区别，永远都别忘了自己是谁。”
人一生能接受到他人善意的机会不多，每一份都值得珍惜。
宋铭听的很认真，赵老如此郑重，绝对是金玉良言。
“听说你还成了剧组的编剧顾问？”
宋铭点头：“龙导觉得我的想法不错。”
“评价为C级难度的警匪片《心魔》，已经有过十多次翻拍，完成度都不高，很明显缺少了关键剧情，这个剧情能起到升华影片的效果。”赵老感兴趣道：“将你的理解与我说说。”
五分钟后。
赵老沉思：“很新奇的观点，每个人都有心魔，代表了最真实的欲望，或许你是对的，这部影片的重点不在破案，而是心魔的变化，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好人与坏人只在顷刻之间，怪不得大纲剧本会有这样的标语，心魔永远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我甚至怀疑，心魔才是这部影片的主角，你能得到这个角色，好好把握，抓住机会，有望一飞冲天。”
宋铭似乎有很多疑惑：“老师，有件事情不太明白，据我所知，导演编剧对待大纲剧本，认真严谨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上面的每个字都会反复研讨，直到嚼烂了想无可想的时候才会正式动笔，世上从不缺少人才，我不相信编剧想不到这些。”
“好啊，非常好！”赵老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能有这样的想法，老师很欣慰，不骄傲，不自满，我果然没看错人，下次魔都电影节随我一起，蒋升那个老不死的整天炫耀，收了个多么厉害的弟子，吹嘘的神乎其神，我倒要看看，是他蒋升的弟子厉害，还是我赵先知的爱徒更胜一筹，老子会输给他？”
梅姨笑骂：“小宋在这里呢，注意点形象，一喝多就耍酒疯。”
“老师真性情，学生必然不让老师失望。”将剩下的半瓶酒偷偷藏在桌下，见过无数醉鬼，自己也醉过无数次的宋铭，用鼻子都能闻出，赵老已经到点了，再喝下去恐伤身。
意识渐渐模糊的赵老，自然没有察觉。
不过这一切都落在梅姨眼中，看宋铭的目光也越发柔和。
“因为思维固化。”赵老语气含糊，表达却很清楚：“导演为什么要翻拍？为了求稳，降低风险，已经有成功模板了，证明主线剧情没偏离，那么改动已然规定了范围，他们不敢在心肺上动刀，只会从皮层做一些微整，精雕道具、场景、台词，或者重写支线剧情，你想想，当编剧把目光放在这些东西上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忽略主线剧情。”
“当然，或许有别的编剧想到，影视天堂的大纲剧本，永远有人在揣摩，但为什么要说出来？藏起来等筹备齐全后，自己拍摄不好吗，最不济还能拿去卖钱，不仅仅是编剧，全世界电影爱好者，都习惯去解读，你要明白，知识是可以变现的，当一切明码标价，谁又会大公无私。”
赵老睡着了，宋铭羡慕这种一秒入梦的本事。
安顿好老师，与梅姨道别。
离开后才发现，不知不知又一天过去。
原本今天要去龙文华的公司报道，熟悉剧本，顺便认识叶虹的编剧团。
奈何老师有令，只能先鸽一天了。
掏出手机看了看，二十分钟后，宋铭来到学院东门。
还没站稳。
“阿铭，阿铭……”就在不远处，一个壮硕汉子手舞足蹈。
原主几乎没什么朋友，大学室友也随着毕业各奔前程，聊天群偶尔会有消息，两个去了燕京，一个去了香江，梦想远大。
不过都是演员专业，一个圈子，以后能不能继承原主这份交情，看故事怎么发展了，宋铭心态平常。
壮硕汉子跑过来，就是一个拥抱，热情的让宋铭有些吃不消。
长得黑，嗓门大，标准关中大汉形象，眉宇间透露着豪爽：“气色好多了，应该没事了吧，差点被你给吓死，以后有压力千万别憋在心里，信息病毒可不是开玩笑的，遇到困难找我。”
有道是钱壮人胆，这家伙明明穷的掉腚，却自信的可怕。
他是第二个宋铭看到之后，脑海中自然浮现过往画面的人，第一个是赵老。
眼前这个壮汉，与赵老一样，在原主心中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住院期间，他有过看望。
“偶像，最近怎么样？”
“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工地上忙一阵闲一阵，没活的时候打牌逛窑子，可别学，你是未来的天王影帝，不能留下污点。”欧翔点了根烟，吐出一口浓雾：“前几天去了福利院，老院长还念叨你，我们这批人，就你最出息，以前的那些伙伴都慢慢断了联系，无所谓了，兄弟在真不在多。”
宋铭翻开记忆的一角，思绪飘向遥远的过去。
零散的画面，如观看一场电影。
欧翔，曾经孤儿院的最好玩伴，年长五岁。
亲兄弟都会打架，何况在这样的地方，鸡毛蒜皮的小摩擦时有发生。
那个时候，欧翔是孩子王，帮宋铭出头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次。
后来上学，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两人的关系却没有生疏，反而越来越好。
欧翔不是读书的料，也没人领养，成年后选择出去打工。
宋铭不同，品学兼优，只是太过孤僻，也不知怎么想的，很多好心人愿意收养，都被他拒绝。
小学，初中，高中，费用是国家承担，直到大学，也能申请助学贷款，学费问题不用担心，生活就比较艰难了。
原主一根筋，长大后就不愿再接受社会爱心人士的捐赠，非常固执。
放假期间拼命打工赚生活费。
能有几个钱？
本就手头拮据，还隔三差五买礼物去福利院。
有时候吃不上饭了，强行忍着。
好在有欧翔，时常救济，每次领到工资都会给宋铭转钱。
原主不排斥欧翔的好意，或许在他心里，早就将欧翔当成了家人。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这是投资，等以后成为大影帝，我就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欧翔总是这句话。
手机震动，信息提示好友转账一千元。
“偶像，我已经不缺钱了。”宋铭没有领取，很清楚这笔钱是欧翔从指头缝里抠出来的，别看他说的轻松，都是假象，什么打牌逛窑子，不过是为了宽宋铭的心。
“还是这德行，给你就拿着。”欧翔夺过手机，点击领取，然后将手机交还给宋铭，潇洒挥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