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钢铁洪流（二）

燃料的问题解决了，对于徐青等人而言，剩下的两个问题其实已经不算是问题了。

抽拉式的风箱一抽一拉之间会有时间间隙，无法实现持续送风，只要将抽拉式的风箱改成桨叶式的送风装置就可以。徐青这时候对于朱瞻圻在河流中架设的水车赞不绝口，原本以为只是用来代替人工挥动锤子打铁的装置，这一换风箱，水力机械的优势立刻便体现出来了，只要接上一套齿轮和传动轴，就能让送风的桨叶持续不停的转动。然后在桨叶外面套上一个木头壳子，加上一根管子通到熔炉里面，一个可以持久送风且不依赖人力的送风装置就完成了。

风箱送进去的风具有助燃的效果，但这风却是冷的。吹拂到熔炉里面，会耗费大量的热加热这些空气，所以需要将这些风进行提前预热。这一点也很好解决，熔炉里面火焰熊熊，最不缺的就是热量，将送风管道在熔炉外面盘绕一圈，利用熔炉散发到外界的热量加热送风的空气，吹进熔炉的风就变成了灼热的空气，如果温度还是不够，大不了专门给送风的管道专门搭建一个炉子，给这些风加热就是了。从安南挖掘的煤炭正源源不断送到钦州来，这点儿消耗不算是浪费。

徐青正考虑着，若是验证成功，是不是可以从炼焦的炉子那边直接铺一条管道直达冶炼的位置，利用炼焦炉的热量加热空气。但这仅仅只是一个设想，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许多。以后慢慢考虑就是。

于是徐青指挥着铁匠们重新搭建冶炼炉，根据前面木炭炼铁的统计，采用了一个蓄热效果最好的熔炉设计，搭建起来，连接上送风的铜管，将炼制除杂之后的焦炭装进炉中，上面铺上铁矿粉和灰石粉的混合物，徐青便亲自下手，点燃了炉子。

风箱中的桨叶在水力的带动下咕噜咕噜转个不停，不大一会儿功夫，冶炼炉上面的口子就能看到红艳艳的火光冒了出来，再等了一小会儿，就看到冶炼炉的路口冒出来的红光变成了赤白的颜色，但这还没完，又过了一小会儿，那火光逐渐转成了青蓝色。

“炉火纯青！”一个年龄挺大的铁匠原本还皱着眉头看着徐青这个工部大匠用绝对不能拿来炼铁的煤炭做燃料“瞎胡闹”，这会儿看到炉口火光的颜色，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

火焰的颜色和温度有关系，也和燃料中掺杂的金属离子有关系，并不能完全通过火焰颜色判断火焰的温度。所以朱瞻圻并没有因为路口冒出来的青蓝色火光而和这帮铁匠一样兴高采烈。徐青眼见朱瞻圻面色依然凝重，知道还不是庆祝的时候，便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仔细盯着！别错过了加料的时机！”徐青大声嘱咐道，声音在呼噜噜的风声中有些模糊。

熔炉旁边的架子上，一个年轻人光着膀子凑到炉口附近眯着眼睛看了看，立刻便爬了下来，跑到旁边从水桶里面舀了一瓢凉水从头浇了下去。不过是极短的时间，他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灼热。

“徐大匠！估计能成！”那年轻人是年龄最小的铁匠，子承父业，手艺还不是特别好，但人活泼好学，在这些铁匠中人缘极好。虽然碍于匠人们的规矩，这帮前辈们并不会将看家的绝活教授给他，但偶然间的三言两语也让他受益匪浅。

这会儿他刚灌了一肚子凉水，便兴冲冲跑到徐青面前，大声对徐青喊道：“这炉中的火热得很，你看我头发都烧卷了！”

“小心一些！”徐青嘱咐道。

“没事儿！”那年轻人不在意地道，“那架子结实得很，我不过是凑近看看罢了。再过一刻钟的功夫，大概就要加料了！”

果然年轻人的判断没错，一刻钟左右的功夫，炉口原本有些冒尖的矿石粉坍了下去，徐青立刻指挥着人往熔炉里面加料。

自然不能肩抬人抗去往熔炉里面加料。一个横过熔炉上方的架子，上面吊着滑轮，滑轮下面的绳子上吊着一个料斗，算是一个原始的行车。用牛牵拉着将料斗吊到熔炉正上方，下面出料口的活门挂着锁链，稍微拉动，活门打开，矿粉便落进了熔炉里面。等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将活门关闭，老牛被指挥着继续向前，后面一个同样的料斗，往熔炉里面撒入焦炭。然后再往反方向牵拉，再铺上一层矿粉。

如此反复，熔炉里面便重新填满了焦炭和矿粉。

这个过程在冶炼的过程中将会不断反复，按照这个冶炼炉的大小，估计要耗费五个时辰的时间。

伙夫熬了满满两桶绿豆汤，又让人挑来了好几桶凉水放在冶炼工坊内，但没撑过两个时辰便消耗尽了。虽然只有一座熔炉，但这熔炉却散发着从未有过的热量和高温。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意离开工坊到外面稍作歇息，都想看看这用煤炭能炼出什么东西来。

朱瞻圻同样汗流浃背，他自己很清楚，他一个豆丁一样的小家伙，在这里基本上起不到什么作用，除了给徐青提供的创意，在现场根本没有价值。但他也不愿意离开，就想看看开炉之后到底是炼出一团渣滓还是成功得到奔腾的铁水。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朱瞻圻和徐青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徐青指挥着做了几次加料的事情，现场的铁匠便慢慢熟悉了全部的流程。徐青便不再管这个，只和朱瞻圻蹲在旁边的空地上，一言不发盯着地面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年龄挺大的铁匠凑了过来，对徐青道：“徐大匠，不能再加料了。原本这熔炉用木炭冶炼，这么大小的炉子需要五个时辰的功夫。咱们第一次用那煤炭冶炼，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小老儿数着，已经加了不少次矿粉了，几乎已经和木炭冶炼五个时辰加的料相平了。再最后加一次炭，就可以开炉了！”

徐青眨了眨眼睛，看向了朱瞻圻。

朱瞻圻朝他点了点头，徐青立刻便站起身来，指挥着最后加了一次炭，便开始让人准备开炉。

原本木炭冶炼开炉是直接将炉子砸了。里面得到的是后世被称作“海绵铁”的粗炼铁，并不是熔融状态，砸炉子没什么问题，只要小心别被烫到就万事大吉。但这会儿徐青可不敢让人砸炉子。按照他和朱瞻圻的推断，这会儿里面可是熔融状态的铁水，虽然不多，但只要流出来，就会出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