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273.肖想

“所以，你就放任风影杀了你娘，取而代之？”方多病不可置信地开口道：“你的腿疾，与你娘有何干系？”

“有何干系？”红鸾发出阴历的笑声，“你竟然说我的腿跟她没有干系？若非她逃了，那个没出息的男人，怎么会把主意打到我与姐姐身上？她为何要逃？她把我和姐姐生下来，就该为我们负责，她却逃了，让我与姐姐承受本该是她的厄运，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所以，她该死！该死！”

哪怕笛飞声跟着李莲花与方多病，已经勘破了不少江湖刑案，但是也被这般偏执的红鸾的自私发言，震的失望摇头。

角丽樵虽然也背叛了笛飞声，但是笛飞声并没有否定过角丽樵这个人，因为角丽樵从未将自己的不幸，怨在他人身上，也没有依附他人苟且偷生，而是不断让自己位居人上，哪怕粉身碎骨，矢志不渝。而现在，笛飞声算是彻底地否定了红鸾。

尼姑庵师太的善意，救回了红鸾一命，却救赎不了她的心。尼姑庵上下的怜悯，照顾了红鸾的身体，却引导不了她向善。刘福的不离不弃，没有让红鸾知足，反而成了滋养仇恨的土壤。所谓浪子回头，谈何容易？

而对于方多病而言，身边都是侠骨柔肠的女子，他本以为风影够坏了，却不料，这世间还有红鸾这般，强行剥离自己的恶给至亲的女子。

李莲花没有说话，他见惯了世间冷暖，人心叵测，明白这世间人人都有业果，他人干预不得，也改变不得。

红鸾的娘固然懦弱，她逃走的行为却本身没有错，或许她也没有想到，所嫁之人，竟然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若是在后来，她肯去打听一下红鸾姐妹二人的消息，像曾经救自己一样，救自己的两个女儿于水火，也许，后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又或者，得到尼姑庵救治的红鸾，能够重新感受这世间善意，在手刃其父后与过往割裂，平静下来生活。在与刘福重逢后，勇敢拥抱幸福，那么这世间便会多一对佳偶，而非如今这般，刘福与红鸾双双成了阶下囚。

雪月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红鸾的发言与经历让她有些哆嗦，可是她也不想再做任何评价。毕竟，这世间最难评的，就是受过苦难，历过绝境之人的行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只是，风影是神境的人，她的所为会带来的结果，雪月心还是认为，该让红鸾知道。

只见雪月心缓缓抬起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红鸾，缓缓道：“风影给你安的假肢，其中有一味材料名曰晶石矿，晶石矿能够代替你残缺的腿，与你的骨骼相连，帮你重新站起来，甚至行动自如，却也身带剧毒，在与你的血肉接触的每一天，都在污染你的身体，所以，你的双腿才会出现黑斑与腐肉。”

说着，雪月心顿了顿，对上刘福与红鸾复杂的眼睛，继续道：“若是我没有猜错，风影曾经尝试过挖出自己的骨髓，注入你的假肢中，但是无用。之后，她告诉你们，这世间只有一个人的骨髓，可以真的治好你的腿，让你与正常人无异，就如同多年前，失去过四肢的风影本人，以及......寿殇村变为长寿村后的第一位村长，因意外不得不截去部分腿的任平。不过，这个人的骨髓并不是那么轻易得到的，需要万千生命付出自己的血肉。”

“所以，你为了能够完全治好腿疾，而刘福为了你能够完全治好腿疾，便不惜为风影所驱使......无论是刘福加入四顾门，全然获取小宝的信任，还是你加入金鸳盟，成为金鸳盟的大圣女，都只是你们计划的一环，包括我们一路遇到的每一个案件，都是你们故意引导。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南疆这场烽火。”

说着，雪月心露出一个没有情绪的笑，“本来按照你们的计划，南疆这场烟火，会有一万男子惨死，而我也不能幸免于难。毕竟，七魂六魄完整，六识健全的我，血肉非凡，才是最最关键的一环，对吧？”

李莲花的眼睛暮地一眯，一下就想起在南疆百毒教温泉山谷，雪月心为了封印意外开启的无极阵，差点儿殒命的场景，真是心有余悸。

风影为了月风，枉顾人命，红鸾为了自己的腿，伤及无辜，刘福为了所谓的爱人，助纣为虐。李莲花不由捏住拳头，如今看来，他与雪月心的相遇，都是风影设计中的一环，为的就是让雪月心一点点恢复神识。

曾经，李莲花认为，遇见雪月心是他此生最幸运的事情，如今却有些不忍，毕竟这场相遇，是以雪月心痛彻心扉、伤痕累累为代价。那些曾经被人故意抹去的记忆，再次想起，对于雪月心而言，不是幸事，而是灾难。

李莲花不忍地看向雪月心，竟发现雪月心周身气息陌生无比，如同无欲无求无心无情的神明般，遗世独立。

“只是，”雪月心的声音附上了神息，一开口便让李莲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与雪月心谈及天外神族的罗摩鼎时，雪月心给的压迫感。

当时雪月心的眼神跟现在一样，瞬间冰寒，周身弥漫出的内力外泄，让李莲花有些目眩，那是李莲花近三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的压迫感。

只见雪月心朱唇轻启，还是如银铃般的声音，却冷彻心扉，说道：“身为蝼蚁，却肖想神明的血肉，真是可悲又可笑。”

言语间，从未修习过武功的吴嬷嬷，已经被震得五脏混乱，一口血喷出，来不及擦拭，慌忙跪立朝雪月心三叩首，一边叩拜一边忏悔哀嚎：“神明在上，我只是因为与宋嬷嬷的过往情谊，帮他们两个人离开皇宫，别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刘福与红鸾的脸色煞白，随即，红鸾颤颤巍巍地看向雪月心，带着敬意和犹豫，缓缓开口：“你，你也是那个地方来的，对吗？所以，你才知道......难怪，难怪......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