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6章
“爷爷……”轮椅前的少年轻声叫着,却再也听不见老人的回答。
快十年了……
自己疏远爷爷快十年了……
这十年来,和爷爷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更别说每次都是寥寥几句他便借口离开。
之前他总觉得爷爷烦,每次见面都有新的要求提给他,所以他不愿意和爷爷见面。
大多数时候,
都是Leo作为他们的传话筒。
他从来没想过,
再一次见到爷爷,
会是如今这般场景。
有的人,
能见到的时候不愿意见,
总觉得来日方长,
可没想到,
那偏偏是最后一面。
可笑吧,
命运从来不会告诉你离别什么时候到来,
它只会在某一天告诉你,
上次见的,
就是你们这一辈子的最后一面。
“Oliver,你知道,卡佩爷爷为什么会选择在去世之前坐在窗前吗?”一直沉默的男人开口,让满眼通红的少年抬起了头。
易君屹没再出声,只是双眼盯着窗外。
Oliver回过头,顺着易君屹的视线看去,随后身体便僵在了原地。
“是因为那棵树。”
那棵树!
他当然记得那棵树!
小时候的记忆涌入脑海,悲伤的情绪就像洪水猛兽,让少年溃不成军。
“啊!!!!!”Oliver嘶吼着,巴掌一下一下地落在自己的脸上,泪水一滴又一滴地顺着脸颊落在地上,啪嗒,啪嗒。
崩溃着哭了许久,Oliver擦了擦眼泪,跪在帝皇身前,趴在老帝皇的腿上,将脑袋埋进了老人的怀里。
就像小时候,每次受伤那样。
只是再也听不到爷爷慈祥的声音了。
“Oliver,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让你一定要和唯一的家人置气无数个春夏秋冬,甚至都没见到最后一眼。”易君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擦去眼角泪水,转身向屋外走去。
Leo叹了声气,也跟着易君屹离开了。
半跪在地上的少年眼神空洞,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男人的话,只是将脑袋又埋深了一点。
爷爷,
让我再抱你最后一次吧……
……
毕竟是国丧,讣告一发出,便很快就传开了。
帝皇的灵堂设在城堡的大殿里,许多民众都自发地前来悼念。
七日后,老帝皇的遗体葬于皇室墓地,送行的百姓排起了长龙,队伍从山上蜿蜒到每一条小巷。
下葬前,Oliver给老帝皇重新擦拭了一遍身子,又换上了干净的朝服。
Oliver说,爷爷最爱干净了。
那顶老帝皇常戴的王冠,也跟着下葬了……
……
帝皇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继位仪式自然也要提上日程。
易君屹作为辅政大臣,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抽出身,便想着去医院看看风影和易珩。
“去霍华德医院。”
“是,小霍华德先生。”
风影不在,易君屹临时从霍华德家里调了一个助理过来。
临时助理很有眼力见,易君屹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不该问的一句话也不会说。
点燃发动机,黑色的迈巴赫从卡佩城堡的停车坪上驶出。
今天是帝洲大战之后的第一个艳阳天,阳光穿过玻璃车窗,在男人绷紧的下颌线切割出明暗疆界。
阳光驱散了大战笼罩在人们心上的乌云,好几日闭门不出的帝洲人纷纷走上街道,热闹非凡。
恰逢红灯,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中央,后座的男人抬头望向窗外。
卖糖葫芦的小车前,两个小男孩停下了脚步。
左边的男孩比他身旁的男孩高出了一个头,应该是哥哥。
年纪小的那个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哇哇大哭。
哥哥从兜里掏出钱,买了一串糖葫芦,递到了弟弟的手里,小男孩立马破涕为笑,吃得不亦乐乎。
哥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看着糖葫芦咽了咽口水,也笑了。
绿灯亮起,车子缓缓向前,把两个小男孩掠在了车后。
易君屹紧抿着薄唇,好一会儿才收回望向车外的视线。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先去炼狱。”
“是。”
车子调转车头,往与霍华德医院相反的方向驶去。
帝洲监狱——
封闭的房间大门被打开,昏暗的狱室内突然照进明亮的阳光,晃得风策眯了眯眼,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好不容易适应了刺眼的阳光,风策才看清来人。
被绑在木架上的少年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口道;“看来,是你们赢了。”
风策抬起头,却发现男人身后,不是那张他熟悉的脸。
少年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心底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声音也染上了几丝颤抖。
“我哥呢?”
男人没有回答,就连门口的身影也不曾挪动分毫。
“我问你我哥呢?!”
风策的声音从紧咬着的齿缝里蹦出来。
“带走。”
易君屹一声令下,身旁的狱卒便把风策从十字架上解了下来,将他的双手绑在了身前,往押解车的方向走去。
长时间的监禁已经让风策四肢僵硬几乎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狱卒拖着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见你哥。”
……
霍华德医院——
刚踏入医院的大门,刺鼻的消毒水味便扑面而来。
没让狱卒跟着,就连临时助理也被易君屹留在了车上。
易君屹独自押着风策往医院里走。
自从看到医院的标志的那一刻,风策便一言不发,安静得可怕。
只是在看到重症监护室的指向标时,少年的身体还是明显地僵了一下。
“小霍华德先生!”
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是易君屹派来保护风影的保镖,看到男人的到来,都行了个礼。
易君屹揪着风策的领子,一挥手便把他扔在了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上。
风策的四肢本就活动困难,一个没站稳,整张脸就贴在了玻璃窗上。
也看清楚了刚刚因为保镖挡着没看清楚的场景。
病房里白得吓人,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透过玻璃窗,风策看到,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躺在床上,胸口没有一点呼吸的起伏。
无数根冰冷的管子连接着各种仪器,消失在绷带下。
如果不是仪器上跳动的线条和数字,都不知道床上的人是死是活……
不!
这不是他哥!
这绝对不是!
风策摇着头,疯狂地向后退着,却在看见病房门口的患者名字时,停下了脚步。
脚,
像灌了铅一般,
难以挪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