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抢夺白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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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秦彦方

话音未落,却见一位翩翩公子站在门外。

“你就是朱恒?”说话的青年身姿挺拔,站如松柏。

他头戴的束发冠显得既庄重又不失飘逸,黑发如瀑布般从冠下垂落,微风吹过,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犹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眉宇间透出的不仅是英气,更有山河般的沉稳与坚定。

“秦彦方?我一直以为秦彦方是个女人。”朱恒笑了笑。

秦彦方淡淡一笑,他好像极为不在意这些语言上的小打小闹,他微笑时,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既显亲切又不失威仪,仿佛能将周遭的空气都暖化:“我听门主说过你,要不这样,我们暗门也有案子。按照飘渺宗惯例暗门的权限一直是比善房要高一些的,所以我们能接触的自然和善房接触的不同,你倘若跟我们一起,我保管你那凤阁能够在外门安然无恙如何?”

朱恒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好像不理解为什么秦彦方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好像我是真的我。”

“你不是真的你?”

朱恒淡淡一笑,没有吭声。

下一刻,冲天的火光在前院骤然出现。

紧接着就是一声剧烈的轰鸣,一时间让所有人耳鸣。

朱恒起身看了看秦彦方与宋兴怀,淡淡一笑转身蓄力。

秦彦方率先呵斥道:“拦住他!”

可这时候已经太迟了,仅仅是刹那间,朱恒已经蹿至了窗户边,只见他腰马合一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秦彦方与宋兴怀紧跟其后。

“秦代门主,宋兄。”此刻,一个年轻人拦在二人的身前。

“你是何人?”宋兴怀冷眼问道。

年轻人轻轻一笑,摆了摆手:“不足挂齿的一个小人而已......但今天来到这里,我是抱着不让二位陷入危险才来的。”

“呵呵,我们怎么会陷入什么危险。”宋兴怀冷哼一声,俊朗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怒色,“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两位的身份,以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要是再不让开,我们可就要取走你的性命了。”

谁料年轻人不退反进,怔怔地向前一步,有点呆滞地看着两个人:“只凭借你们的话.....”

年轻人话还没有说完,一发手刺已经朝着宋兴怀的面门射去。

快!快!太快了!

这一发手刺瞬间贯穿了宋兴怀的脑袋。

可随着这一发攻击的得手,下一刻这个年轻人就捂着自己的胳膊发出了让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你才练气四层。”秦彦方高高在上,眉头紧皱地说,“这个阶段,不要说毁你丹田,只要任何一个部位断掉,都会让你的修行路到此为止,你到底是谁!敢杀......敢杀宋家人!”

年轻人看着秦彦方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似乎断臂之痛也不再那么痛了,痴痴地笑了两声,用牙齿撕磨了几下自己的衣服,用力一扯。

‘哗啦。’

一根长长的绷带就这样出现了。

“宋家人?他也是人,有什么杀不得?”年轻人反问,“倒是你.....若假我十年......”

“噗.......呃......”

秦彦方一脚踢了过去,眼见他向后飞出数十米,一个闪身抓住他的脑袋,缓缓蹲下,目光却盯着朱恒消失的地方,声音沙哑地像是百年没有转动过的齿轮:“我不会杀了你的......我要让你活下去.....活下去.....好好看看,看看你眼里的这个世界......看看......朱恒这一帮人是怎么被抓的.....!”

秦彦方看着奄奄一息的年轻人,顿时浑身冒起一股透明的炁,朝着这个年轻人体内钻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瞥了一眼,突然间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一口血痰吐到了一边。

“你的手是很快,可你也只有手快。”秦彦方眼里的厌恶溢于言表。

“他叫常灿之。”这时秦彦方身后传来声音,毕恭毕敬地说。

“常灿之?什么人。”

“回秦门主,常灿之之前是在外门报社混口饭吃。后面养父死了,被高景行收留,这一身本事说不得也是高景行教的,至于他的名字,也是前段时间定的,本来是应该高景行取的,当时他说,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秦彦方闻言不再理会,大步跨过常灿之的身子。

只留下常灿之双目无神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来人看着秦彦方离去的背影,准备上前拎起这个泄了气的年轻人。

好像一个名字很重要似的。

这场有意谋的突袭并不只是在宋家,而是遍布张宋两家的一切产业。其中最为严重的还是章甜熙的一切产业,甚至他的其他长子也受到了波及,而在这次事件中真正做到独善其身的,或许只有他那最小的儿子了。

“恒哥,事情都办妥了。”

朱恒倚靠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让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兄弟们都散开,挨个去往那些跟这些事情无关的人家里。”

“.......恒哥,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飘渺宗积弊已深,人人都想独善其身。我们要做的,并非是要改革,也不是想要争取些什么东西,而是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给自己留一条活路而已。”

“.......”对方沉默了良久,“恒哥,我始终不敢相信。这样子做对你们到底有什么意义?修仙之人,为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吗?怕是这种话说出去,你们自己都不相信。”

朱恒咧开嘴笑了笑:“是啊。可如果连我自己都不信,我又怎么敢指望你们去相信?一直以来,我们总是扯着大义去说事情,可你觉得,真的能做事,能成事,能办事,是靠着所谓的‘大义’?人不过是在矛盾与抽象的现实里给自己找一个能够相信,又或者全然是自己相信的一个借口罢了。”

对方还是很难相信,他的手有点在抖,呼吸忍不住的急促。

“其实说到底,是为了我们自己。”朱恒咽了咽口水,“只是真为了我们自己.....呵呵,就拿老高来说吧,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要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觉得他是浑浑噩噩的,其实扪心自问,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和他都是同一种人。”

对方撇过头看着朱恒的侧脸,忍不住打断道:“如果是她的话,恒哥还会愿意死吗?”

“......。”朱恒也撇过头看了一眼对方,苍白的脸上充满了慌乱,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也不知道。但是人家和我不一样嘛,人家是大小姐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我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什么是普通人。”

“段小姐也是普通人!”对方急忙道。

朱恒沉默不言。

“段小姐很普通,我们外门的很多人都知道。”

朱恒看了一眼巷外,两侧墙壁贴的很近,以至于留的道路很窄。

“可你再不走,也会交代在这里的。”朱恒咽了咽口水,“小李,你还年轻,你比我还要年轻,你不应该留在这儿的!”

这个被叫做小李的年轻人,顿时眼泪掉了下来。

他一边嘴里怒骂道,又一边推向朱恒:“草,我年轻不应该留在这。可我活着,我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可你不一样。”

“........。”朱恒没有吭声,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

“段小姐在意你。”小李苦笑了一声,连退数步,一只手扶着墙苦涩道,“我只知道,恒哥,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你们一定不会害外门的人吧。我们或许有的人该死,但是有的人绝对不该死,恒哥,求求你带着那些人活下去。”

“三天前,那些人把她也抓到善房.......恒哥,我知道我们可能随时就要败了.......”说着,小李一股脑地冲了出去,向那光明处跑了出去,并喊道:“来啊!来啊!你们不是要抓外门凤阁的人吗?哈哈,我们外门不怕你们!”

就在他准备从自己袖袍之中抽出随身携带的武器的时候,一柄匕首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

小李缓缓拿起自己的武器,细细地端详了须臾。

突然间,他的手没有了力气,他的脸上只剩下了惊恐与后悔,眼里充斥着泪水,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就这样一头栽了下去。

永远起不来了,就像路边的死狗是一样的。

“朱恒不敢出来,让这么年轻人的人来送死?”一个黑袍男子带着数个同样衣着的人缓缓从街道尽头走了出来,即便这几个人身上没有明显的装饰,也能够看得出他的地位。

“呵呵,想必这外门的实力,一如当年,纸糊一般。”

为首的人缓缓别过头,目光冷峻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问道:“你知道当年的事?”

后面说话的人一愣,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个反应。

“如果不知道当年的事,就不要乱说话,小心在外门闪了舌根子。”为首的人冷声呵斥,随后料想到对方也不知道过去的事情,面容稍稍一缓,“当年外门是真外门.....呵呵,如今的外门.......风雨飘摇啊......”

这时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稳稳地落在说话的人身旁作揖说道:“报!截至现在抓获三十四人!”

为首的人摆了摆手:“不够,还不够,这场教训外门还记不住.....”

他环视四周,外门随着欧阳凤喈死后一直陷入了动乱,他的整个房屋建筑是南北对称的,但这种南北对称之中好的街区和坏的街区并没有明显的区分,你或许走到前面一家店铺琳琅满目,四周都是华丽的装饰,或许走到下一家就是剧目破败,蛛网四起。

有的是店家难以糊口,有的是店家不愿意动,而有些经商头脑的则是顺势而为,以此为主题,钻研售卖的东西的精美,如果是吃的,那就是他的味道和独特的人文,这种店家用时间承载了外门的过去。

而这些一家接着又一家破破烂烂又或者装饰精美的店铺,代表的都是这些被视为‘垃圾’的人最能够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东西。

但这些人却不在意。

一个人在意的东西或许总会在别人那边得不到足够的珍惜,甚至是漠视。

街道没有规则的高低起伏在某些时候也构成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站在道路的中央,看着四周,阳台,以及地上躺着的,挂在栅栏上的人。

鲜血流的遍地都是。

“是!属下这就通知下去。”来者应道。

“慢着.....做的时候也别太绝.....外门......没到可以不存在的时候。”男人摘下披在头上的帽子,黑袍之下是一张俊美的容颜,白皙之中透露着一种红润,整张脸看起来十分小巧,精美,像是一张女人的脸。

没人能够想象出黑袍之下是有着怎样一副宛如谪仙人的面貌。

他瞥了一眼退去的人,举手抬足之间好似优雅极了。

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兰花指微微翘起:“你们呐,总觉得这外门好解决。那是你们没有真的碰到内门的核心,一直以来我们内门没有去动外门,你们到底知道为什么吗?”

后面闻声的人顿时觉得这是一个让人恐怖胆寒的秘辛,却又忍不住想要知道。

人的好奇心总是十分巨大的。

此刻,一片寂静。

只有这几个人的呼吸声和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在期待。

只是为首的这个美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好像已经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沉默了很久:“这次外门,争取做到十不存一,明白吗......?”

“昌怀梦,这是不是太绝了点!外门的人怎么说也有上万人,你一句话就让他们都去死了!”这时身后的人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个人.......这个人才多大!他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你一下子就给他杀了!”

“他也是修行中人,我们走在这条路上,就跟那些凡人练武一样。都是身在江湖。”他简短扼要地说。

但这个人却似乎是不满意这个答案,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那......那也不能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为什么?”

“他们是飘渺宗的未来......不是吗.....?”他声音有些颤抖,抬了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昌怀梦看。

昌怀梦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摆了摆手往内门深处走去。

此刻,秦彦方端坐在一处高楼的房顶,他的身后伫立着三个人。

看着密布的乌云,压抑的好像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想清楚了没,是听我的继续活下去,还是就这样死了.......?”

“哈哈,你这小子倒是有趣,我们之前跟着欧阳凤喈,从来没听过内门什么时候能有人能出来威胁我们了啊。”

秦彦方没有回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老先生,你们跟着欧阳凤喈五十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必真要保这两人?外门那么多可以让你们做的事情你们这么多年也都没做,何必呢.....?”

“是,外门这么多年外门是什么都没做。”一个长发飘飘的中年人沉声道,“那是因为我们不愿意引起动乱,你知道的,飘渺宗经不起这样。身为暗门,你应该为了飘渺宗的未来考虑。”

“飘渺宗.....呵呵.....笑话。”秦彦方摇了摇头,“我们不说别的,你就看看如今这个局面,是你们不愿意引起动乱就可以结束的吗?在今天这件事情之前,朱恒这帮人不论做什么我们暗门都可以谅解,但是今天之后不能了。”

“那你们呢?”另一个白须老者面色阴沉道,“你的话我知道,可你想过吗?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个,那我们也不必过来跟你说,大可放你小子跟他斗起来,可你明白今天这件事情一旦闹起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吗?内门与外门的彻底分裂,八个家族都下场,你们当这是什么了!?”

“可即便今天没有斗起来,他日还会因为什么事情同这八个家族争起来。我不知道宗主是什么意思,可是对于我们飘渺宗的未来来说,我不能看着这一切的努力最后都付诸东流。”秦彦方说着,摆了摆手,“就当......这一切是为了飘渺宗。”

“这一切不过都是你们暗门的借口罢了。”先前说不愿引起骚动的中年人沉声道,“我们之所以不会去追究平涛的死,就是因为他做不到置身于事外,八大家族内战势必引起内门的站队......呵呵,都知道早年这八大家族因为功勋所以一直流传下来,可你们既然真的想抓这些人,这件事情,难道不应该更注重别的吗?你们内门的这些人呐,总是这样,堂而皇之.......”

话音未落,男人瞬间出现在秦彦方的身后。

一掌狠狠拍下,犹有气吞山河之势。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得手的时候,秦彦方却如同梦幻泡影般消散,在离中年人一个身位的位置安静的站着。

就这样微笑地看着他。

“如果我是你,我是不愿意这样做的。”秦彦方声音柔和,像是在述说什么让人伤心的事情。

寒风猎猎作响,吹动着这四人的衣裳。

“邱峰先生,如果早十年,或许这一掌就足以要了我的性命........”秦彦方安静的叙述着事实,突然间,他顿了顿继续说,“不,其实也并不需要十年,现在也是一样,只要一掌拍在了我的身上,我就顷刻间毙命......”

“但我终究是慢了......”中年男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怔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差一点,有时候或许是一辈子.......内门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是.......”

“但当初凤喈和你们说过,一旦走上这条路,将会是一条彻彻底底的不归路.......你们做这些事情.......丧尽天良。”

“我也很遗憾,事到如今,外门也沦落到只能言语上占占便宜了。或许你们的墨守成规,让你们的嘴比你们的拳头更具有伤害。”秦彦方不留情面地说,“一直以来,宗主其实没有想要完全对外门的人动手,甚至八大家族动手,他或许想过慢工出细活,但是您也知道,时不待我。”

邱峰闻言一怒,呵斥道:“究竟是你们贪心!还是真的没什么时间!”

秦彦方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他也不屑于撒谎,他看了看邱峰,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两个人:“有时候我也想过你们说道,宗主也是。你们也知道,宗主年纪大了,他怕了。他怕有一天,他羽化飞升之后,飘渺宗的基业都恭送让人了。因此,要改革,必要需要痛苦,要痛苦,必然需要经历战争。”

“所以不是内战,就是外战吗?现在的飘渺宗是万万不可能发动外战的,所以你们就把矛头指向了外门?”一旁的白须老者即便是在愚钝,也明白了飘渺宗高层想要做的事情,连道数声疯子后重重一叹,“老邱,算了,外门,我们是拦不住他了。”

“怎么拦不住!”邱峰猛地转头,“这么多年来,你在外门看到的恶心事难道还不够吗?你还觉得是天赋的差距吗?不.....不.......是向上的通道已经被这些人堵死了!”

“有时候和棋,也是一种赢。”沉默良久的另一个人突然开口道。

邱峰朝着一旁吐了一口痰,厌恶的看着昔日的好友:“钟康,你莫不是在外门这些年脑袋都被浆糊填满了!”

“我.......!”被邱峰唤作钟康的是一个浑身肌肉明显的糙汉子,松弛的上衣让他看起来有种让人从内心深处的畏惧。

不等钟康说完,邱峰恶狠狠道:“罗榻是你学生,你他妈教出来的学生,老子算是明白,你们他妈是一丘之貉!”

“够了,老邱!”白须老者呵斥道,他的浑身上下肉眼可见的颤颤发抖,显然是十分生气。只见他缓缓走上前,站在邱峰的身旁,目光宛如刀子一般看向秦彦方,“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们的意思,你应该也明白。急于求成,只会功亏一篑。”

秦彦方冷冷道:“飘渺宗积弊已久,如今这八个弃子,该享受的已经享受了,过去的荣耀不足以支撑他们百年。所以这是应该他们偿还的债罢了,只不过有的债可以用金钱来解决,可有的债,只能用性命去填了。”

邱峰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风,还在呼啸。

只是这呼啸的风在这天地间,并没有让这三个人感觉到冷,相反只觉得一股热流自心底流出,最终从眼睛里朝着这个世界玩命的狂奔。

邱峰道:“我明白了。”

秦彦方脸上闪过一丝讶异,试探的问道:“您真明白了?”

邱峰洒脱地一笑道:“其实我也真挺好奇,你现在的实力,算是什么?”

秦彦方沉默了一会儿,思索了良久后缓缓说道:“金丹之下无敌手......或许也不尽然,但是绝对不是练气,目前宗门对此没有一个明确的境界划分。”

邱峰又道:“后面的路呢?”

问到这个的时候,秦彦方脸上顿显落寞之色:“还在实验.....山下不少人都送进来了.......失败的多。”

邱峰闻言似乎是释然,又似乎是难过。

他只觉得这一刻,呼啸的风是那些人的哀嚎。

邱峰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好像又不知道怎么去描述,他知道对于秦彦方来说,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内门在萧稚的主导下,这条路注定会一直一直走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暗自在心底祈祷,祈祷这些尚未成功的秘法不要流传到外面的世界去。

终于,邱峰还是开口道:“你走吧。”

秦彦方又是一次意外:“哦?前辈没有别的要交代的了吗?”

邱峰没有回答,四个人皆是一阵沉默,像是漫天风雪一般。

白鸟镇,一处酒馆内。

“你对这白鸟镇熟悉吗?”一个粗糙的男人坐在木凳上,他的面前是一碟炒狗肉,小份炸老鼠以及这家酒馆的招牌酒鬼花生。

只是他却没有动筷子,甚至连酒也没有喝,耷拉着脑袋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的目光总是看向门外,可却始终和他对面的一个人说着话。

再凑近看,他的酒友赫然是一个瞎子!

“白鸟镇嘛......说得上是熟悉,也说得上是不熟悉。”瞎子的二胡早已不见,他的手掌在桌子上摸索,偶然间摸到一盘花生米,捻了几颗丢到嘴里,虽然是个瞎子,但他的记忆力却极好极好,每一次落手都能准确无误地放在那盘花生米上,男人推酒而去,送至瞎子手中,瞎子复道,“只不过这么多年了,在这里摸爬滚打,你要有什么事儿,找我我也准能给你说个一二五六。”

男人闻言不置可否,可他的下一个问题却让瞎子的手顿在半空中。

“敢问前辈,师承何人。”

听到这句话,先前还在嚼着花生米喝着酒的瞎子沉默良久。

顿了一会儿后,他吃东西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却见他头也不抬:“我就是一个要饭的,哪里来的什么师承呐,您还是高看我了呐!如果您这是想要讨趣,我倒是真心觉得,你可以去不远处的楼兰台看看,上面可有着白鸟镇十里闻名的地儿,只要你一句话,手里有钱儿,那想玩谁不是玩儿?”

男人闻言皱了皱眉,不理会这瞎子的闲言恶语,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飘渺宗以前有个人叫欧阳凤喈,他手下有很多人。按理来说,人多能被记住的人就极少,可偏偏,他手下的大多数人都极为突出,其中不乏一些看似人畜无害的无能之辈,在萧稚即位三十二年历春,一个人被赶出了外门,跟着他走的还有数十个人,而这十几个人飘渺宗户籍处对你们离去的评语是天资出众,未犯大错。但你知道他们这些人后来都去了哪里吗?”

男人看着瞎子茫然的脸,也许他是真的不知道。

“萧稚即位三十二年的春天,这些人在离开了飘渺宗后没多久,先后爆发出了数十次大大小小的兽潮,其次那些兽潮与这次的兽潮无二,好像都是有人指使一样。这些其实都是小事,但是在又数十年,飘渺宗境外和边境先后爆发病疫,死伤者无数,不治身亡者无数。”男人顿了顿,目光之中有些迷茫,但终究化作一道异样的光芒一闪而逝,“可你应该也知道,飘渺宗有百年周边没有这种疫病的历史了,而随着这些人因为疾病而死去,同时带来的还有‘炁’的异变......飘渺宗开始出现了修炼上的分歧,直至目前为止,整个宗门内可以说是出现了三种完全不同的修炼方法。”

“.........。”瞎子抬了抬浑浊的脑袋,声音沙哑道,“呵呵,公子,莫不是这是老朽的断头饭?你话不说明白,这恐怕桌上的菜我是一点也动不了了。”

男人微微一笑,目光死死的盯着瞎子漠然道:“可你已经吃了。”

瞎子抬手,示意店小二来这里一趟。

不料却被男人将手臂压了下去:“我不要你点的菜和酒,你点的菜和酒,不是我的菜和酒。”

瞎子闻言低着头,眉头紧皱道:“那你的菜和酒应该是什么样的。”

瞎子的声音有些僵硬生冷。

男人轻笑一声:“我的菜和酒,就在阁下肚子里。阁下既然吃了,就应该破肚取出那一份酒和菜。”

此言既出,闻者皆面色大变。

“你是什么人?”

男人看着眼前的瞎子,叹了口气道:“前辈,我只是想与你问问这一些城中事宜,可若是将我的姓名报给你......恐怕不日便会生出祸端,这是你我都不愿看见的,不是吗?”

瞎子闻言冷哼一声,再次提起酒猛灌一大口,颇有一副老子就喝了,你能怎么样的态势:“我本来就已经是个瞎子。”

“可瞎子有时候看的却比旁人更要清楚。”

瞎子听着男人冷峻的声音,苦笑一声:“所以阁下说到底,不过是要我肚中的菜是吗?我观阁下不是寻常中人,只是为何非要寻这寻常之事?”

男人皱了皱眉:“寻常吗?如果这就是平常,那我想知道这白鸟镇是埋葬了多少人的性命,囚禁了多少人的灵魂。”

“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些东西。”

“可这里晚上明明是灯火通明,却无一人敢上街道嬉耍打闹,甚至连前一天晚上出现在街道上的小孩,人,第二天白鸟镇的人都会对他熟视无睹.......这是白鸟镇的现状,你真要否定什么吗?”

瞎子用力地抬起了头,努力地睁大了双眼,颤抖地说道:“如你所见,我是一个瞎子,瞎子如何能看到你说的这些......?”

男人闻言不怒反笑,显然是气坏了:“这些人当初我问过欧阳凤喈,他和我说过,和我们都说过,你们当初走的这批人都是一等一的天才,到底凭什么!你为什么要极力否认!你即便再否认,可你气脉里残留的炁是不会骗人的,一个瞎子,掌握着飘渺宗的修行方式,并且比如今内门的修行者更加雄浑......你当真还要否定什么吗?内门派我来......”

话还没说完,一柄刀已经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肚子。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瞎子。

可瞎子只是蠕动了下嘴唇,什么都没吭,宛如一具提线木偶一般。他那两颗灰暗的眼珠与那苍老的脸上有的只是冷漠,宛如黑夜里月光洒在一片无垠的沙漠上的寂寥与悲哀。

紧接着,四周的人如同潮水一般扑了过来。

而另一头,宗主萧稚在清晨端坐在一处阁楼上安静的看着这昏暗的天。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帕子。

却见他轻咳两声,随后一只手拿着帕子,耷拉在一旁。

这时,旁边一个人想要伸出手接过,却不料萧稚的手突然将手帕攥地紧紧的,生怕旁边这个人要抢夺他什么宝贝似的。

“你说,罗榻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好吗?”

萧稚的声音响起,听着只觉得无限的悲凉,似乎这世界只剩下一种不黑也不白的灰,像是生命即将消逝的灰。

回他的是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他的声音雄浑有力,十分轻柔:“父亲,罗榻会解决好的。飘渺宗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我们会让整个仙域都重新记住我们的名字的,飘渺仙域萧家也必然会再次响彻整个仙域。”

萧稚坐在青年身前,晃了晃脑袋,好像有些浑浑噩噩,但他的声音却很清晰:“不......不......罗榻解决不了了。”

青年闻言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罗先生怎么会解决不了?这次的事情真有那么严重吗?”

“飘渺宗其实已经空了.....早就空了......你明白吗?呵呵......可这些人却还要因为我一句话,彼此斗来斗去......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次的事情吗?”萧稚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在为后辈开解疑难。

青年摇了摇头,这是萧稚第一次替他讲解这些东西,此刻的萧稚对于他而言,既温暖,又陌生。

“萧诚,这天下英雄豪杰无数,你眼前能看到的,大抵上如同天上星,海底沙。罗榻上不得台面,飘渺宗一直以来在封闭之中,你极有可能不明白这如今天下演变成了什么样子,而这八大家族或许一个都存活不下来......而他们就是我给你留下的最后的财产了。自古以来,依靠税收没办法满足,凡间王朝一般有五种方式去解决,而我们一直以来也是通过不断对民众的剥削,日后你就需要注意,休养生息.......”

萧诚站在萧稚的身后,低着脑袋,没人能看清楚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一直以来的压抑好像终于从天上直愣愣地压在了他的身上:“父亲说的什么话,飘渺宗还等着您呐。没了您,谁能指挥的动那些人啊。”

萧稚闻言沉默了许久,他那紧握的手刚刚放松一点,却又立即用力攥紧了手帕,此后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一直一直地看着,看着这昏暗的天和乌压压的云。

外门。

八大家族的倒戈让外门死了数不清的人,这一次的死亡是由内到外蔓延的。

街道上,路中央都堆满了尸体,一具又一具。暗门的人像是无情的侩子手一般,外门的人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一只又一只的家禽一般。

偶然间能看到零散的孤儿,他们满脸泪痕无力地跌坐在那僵硬尸体前一动不动。他们的目光看向暗门的人像是在看此生最痛恨的一件事,一个人,当然也有人什么也没看到。

他们只顾着哭,只顾着埋着头,好像这样悲伤会离他们很远很远,但事实却是,悲伤离他们一点也不远,离他们很近很近,看着这些嚎啕大哭的孩子,暗门的人也忍不住攥紧了一下手中刀,像是如果不能够狠下心来,迎接他们的就是此生再也无法回头的悔恨。

人人都怕悔恨。

可是人人都会留有一些足以慰问余生悔恨。

“来人!这些孩子立马送到内门去!”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终究是忍不住喊了出声,可整个外门的战场上除了死寂就是死寂,连他的同伴似乎都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个罪到此为了啊!”

不管他怎么说,回应他的始终是冷漠。

这时一个小孩突然拿起自己父亲的刀冲了起来,他愤怒的样子像是一只可爱的兔子,奋不顾身地想要给这眼前的恶狼一脚。

可兔子的奋力一搏在恶狼眼里是如此的可笑。

暗门的人仅凭本能就一刀了断了他的性命,没有一丝痛苦。

在这片荒芜与支离破碎中,除了房屋,建筑,土地,比这更加脆弱的是那一个个热血的心。

此刻。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暗门也走到了尽头啊。”萧稚突然说。

萧诚闻言沉默了良久,看向污浊的云,最终坚毅地说道:“飘渺仙域的飘渺宗总是需要人有所付出。”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这时两人的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们步履不停,步伐错乱,没有了往日的整齐与肃穆。

第一个上来的人喘着粗气大声说道:“宗主。”

萧稚头也不抬,只是耷拉着的手缩了回去:“什么事情让你们这么慌张,成何体统!”

“是......宗主,前线.......”

萧稚一言不发,一直安静地听着身后的人述说着,他在述说着新的传奇,新的故事以及新的悲剧。

这些传奇,这些故事,这些悲剧是新的英雄诞生的根本。飘渺宗历史上无数的‘英雄’就是这样来的,可是萧稚并不喜欢,所以他没有任何的表示。

身后的萧诚见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表示,自然不会再多说一句话,保持着沉默。

“宗主,这场内乱再斗下去,一旦让东西南北四方势力知道了,恐怕会顷刻间率大军急转直下......”

萧稚依旧没有动。

“宗主......”

“宗主......”

“宗主.......”

身后的人聒噪,让萧稚觉得一阵吵闹。

忽然间,一道霹雳闪过。

所有人停顿了一会儿,空气中难得的安静,竟让萧稚似乎闻到了青草的气息,那是独属于生命的气息。

“宗主,飘渺宗又下大雪了。”

萧稚的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但一直没有吭声,只不过似乎过了很久,像是从古至今般那么久,那么荒诞。

萧稚微微调整了下身子,干干地笑了笑道:“呵呵,别傻了。子宁,十月的飘渺宗本就容易下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