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词与构词法

3.1 拉祜熙方言中的语法词与音系词

关于词的操作性定义，学术界一直存在着争议，如果采用不同的标准定义词，就会产生争议和矛盾。Ullmann（1957）指出词是语言系统中的核心元素，划分它的标准应是两种，一种是从词汇学的角度来划分，另一种是从音系学的角度来划分。Dixon（2009b）认为词是词根派生的结果，并且必定是从屈折过程到产生词干的结果，是形态学和句法学的交叉点，词下面再分音系词（phonological words）和语法词（grammatical words）。这种方法是从不同的维度对词进行分类，音系词是从音系标准界定词，而语法词是从句法标准界定词。本书参照Dixon类型学的方法，将拉祜熙方言的词分为音系词和语法词。

3.1.1 拉祜熙方言中的音系词

3.1.1.1 类型学上音系词判定标准

Pike（1947）认为音系词应包括音位、音节、重音、韵律、语调、表达等等。Dixon和Aikhenvald（2003a）认为很难给音系词下一个适合于每一种语言的定义，音系词应大于一个音节（在某些语言中可能最小是一个音节），至少具备以下典型特征中的一条：1.音段特征（Segmental features）：内部音节（internal syllabic）和音段结构（segmental structure）；根据音段特征实现语音；有词边界现象（word boundary phenomena）和停顿现象（pause phenomena）。2.韵律特征（Prosodic features）：重读（stress）或重音（accent）并且/或者声调的分布（tone assignment）；鼻化（nasalisation）、卷舌（retroflexion）、元音和谐（vowel harmony）等韵律特征。3.语音规则（Phonological rules）：一些规则仅适用于一个音系词内；另一些规则则适用于特殊的跨音系词边界（外部的连读音变规则）。

石汝杰（1995）认为音系词的判定标准是：1.结合紧密，两头有停顿，内部不允许有停顿；2.音节长度明显缩短；3.整个音系词共用一个声调轮廓，并有轻重的节律；4.字组内部有特点的声韵母变化，而该变化一般不发生在音系词之间的边界上。盛益民（2014）认为吴语绍兴柯桥话音系词的判定标准是：1.有独立的声调轮廓；2.两头以停顿为界，内部不允许有停顿。

3.1.1.2 拉祜熙方言音系词

参考以上音系词判定标准，结合拉祜熙方言的实际情况，我们认为拉祜熙方言音系词的操作性定义和特点如下：1.大于一个音节的语音单位；2.两头有停顿而内部无停顿；3.四音格词是拉祜语音系词凸显的特点，且有元音和谐、双声谐韵、叠音叠韵等韵律特征。

拉祜熙方言音系词分单音节音系词、双音节音系词、三音节音系词、四音节音系词及多音节音系词。

单音节音系词例词：青蛙pa²¹、烟丝su²⁴、米饭ɔ³¹、忌口ka³³、肥料k^hɯ⁵³、究竟xe⁵⁴等。

双音节音系词例词：上ɔ³¹p^hɛ³³、鹌鹑u³³mɛ⁵³、水a³³ka⁵⁴、鸡蛋ɣa⁵⁴u³³、心ni³³ɕi³¹等。

三音节音系词例词: 头to²¹qo²¹ɕi²¹、额头na²¹qa²¹pɯ³³。

四音节音系词例如: 一辈子te⁵³ʦui³³te⁵³tsa⁵⁴、磁铁so³³pa³¹so³³ʑe³¹、昼夜mɔ⁵³qɔ³³mu⁵³p^hɤ³¹、野兽to³³nu⁵³to³³sa⁵⁴等。

多音节音系词例词：往年a³³ni³³lo³³t^ha⁵³te⁵³q^hɔ²¹、大前天a³³sɿ⁵⁴mi³¹ɔ³¹nu³³ te⁵³ni³³、煤xa²⁴pɯ³³a⁵³ʨ^hi³³k^hɔ³³、山火xa³³ʦ^ha³¹q^hɔ³³a³¹mi³¹、煤渣xa²⁴pɯ³³a⁵³ ʨ^hi³³k^hɔ³³ɔ³¹mɯ³³tɛ⁵³nɛ²⁴。

四音格词是汉藏语系语言的普遍特征之一，作为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的一种语言，拉祜语也存在大量的四音格词。刘劲荣（2009）的专著《拉祜语四音格词研究》已对其进行详细的论述，本书在这里不再赘述。

3.1.2 拉祜熙方言中的语法词

Dixon（2009b）认为语法词应定义为：The parts always occur together, in a fixed order, and have a conventionalized coherence and meaning.These define a ‘grammatical word’.^[1]（总是同现，有固定的顺序，有定式的一致性和意义，这些是语法词的定义。）Dixon和Aikhenvald（2003a）认为语法词应包含以下语法成分：1.总是同现，不是离散在小句中（凝固性原则）；2.以固定的顺序出现（fixed order）；3.有约定俗成的黏聚性和意义（coherence and meaning）。

结合拉祜熙方言的实际情况，我们认为拉祜熙话的语法词可以适用以下操作性定义：

第一，单音节实词：是否可以独立使用，如果可以则是语法词，反之则不是语法词。例如：淋te³¹、山q^hɔ³³、深na²⁴等均可独立使用。

第二，双音节实词：由不同语素构成的以双音节实词用扩展法（由陆志韦等于1964年提出）来判定是否成词：有意义的音节在语音片段里不能自由运用的时候，“语素+语素”才是词。用扩展法测试语素A与语素B之间的紧密度，即在AB两个语素间插入语素C，可以插入别的语言成分的，不能称为词；如果不能再插入了，留下的小片段叫做词。另外，还要看其是否有固定的语序，AB形式如果可以变成BA形式且无意义变化，那么就不能称为词。

第三，除以上词之外，还有剩余不能独立使用的功能词（虚词）。例如，领属标记和直陈语气词ve³³、话题和焦点标记lɛ³¹、宾语（受事）标记nɔ³¹xɔ̃²⁴等等。

3.1.3 拉祜熙方言中音系词和语法词的对应关系

Dixon（2009b）认为在一些语言中音系词和语法词是一致的。但更多的语言不是这样，并且可以找到一些实例予以佐证，一个语法词由两个或多个音系词构成；也可能正相反的，一个音系词由多个语法词构成。

我们认为拉祜熙方言中的音系词和语法词有如下3种关系：

第一，音系词和语法词一致。一般的词汇，音系词和语法词是一致的。如：戒指la²¹pe²¹、疼xa²¹qa²⁴、寺庙sɿ²⁴ʑɛ²⁴等等。

第二，是音系词但不是语法词。拉祜熙方言中有些是音系词，但在句法层面上，这些结构是短语而非语法词，如：红布p^ha³³ni³³、下雨mu⁵³ʑi³¹la³¹、中风u²⁴nɛ⁵⁴q^hɔ³³sɿ³¹lo³¹、父子ɔ³¹pa³¹lɔ³¹ʑa³³pa²¹、母子ɔ³¹ʑɛ³¹lɔ³¹ʑa⁵³pa³¹、理发师ɔ³¹ba³¹te³³fu⁵³ʑɛ³¹、推剪to³¹qo³¹mu³³ȵu⁵⁴tu³¹、栏杆ɔ³¹ɣa³³mɯ⁵³p^hɔ⁵³tɔ³¹等。

第三，是语法词但不是音系词。拉祜熙方言中有些是可以独立使用的语法词，但却不是音系词。如否定结构：不好a⁵³da²¹、不在a⁵³ʨɔ³¹、不知道a⁵³ɕi³¹、不会a⁵³pɤ²⁴；并列标记lɛ³³同并列前项一起构成音系词；复杂的基数词是语法词但不是音系词，五万二千四百六十五ŋa⁵³_五va³¹_万ni⁵³_二xĩ²⁴_千ɔ³¹_四xa³³_百k^hɔ²¹_六tɕhi³³_十ŋa³¹_五等等。

以上讨论是在类型学的框架下讨论拉祜熙的词，根据韵律划分了音系词，根据句法划分了语法词，且粗略比较了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因为本书主要讨论拉祜熙的语法，故下文只就语法词进行重点描写，而音系词将作为今后的研究方向继续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