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大扫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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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仁的心

阿仁的心

“哎哟!”兔子重耳又发出了一声哀号……

“你觉得怎么样?”土狗多闻焦急地问。

“别打扰他,让重耳好好休息。”天竺鼠齐齿制止激动的土狗多闻。

“如果……我撑不住,阿仁该怎么办?”兔子重耳有气无力地说。

“重耳,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挂心阿仁……”

天竺鼠齐齿用前脚拍了拍斜躺着的兔子重耳,用另一只前脚拭泪……

兔子重耳、土狗多闻、天竺鼠齐齿是阿仁宠物园里的三位成员。他们和一般的动物不同——身上都长了人类的器官,看起来实在有些滑稽——兔子重耳的背上长了两只人类耳朵,天竺鼠齐齿的头顶长了一排人类牙齿,而土狗多闻的尾椎骨上则长了一个人类的鼻子。

“幸好,我屁股上那人类的鼻子没作用,不然我每次上厕所或是忍不住放屁时,一定熏死自己!”土狗多闻常常这么嘲弄自己。

兔子重耳、土狗多闻、天竺鼠齐齿所处的二十一世纪末人类社会,使用大自然资源的模式——大量消耗,再找替代品——和旧时代没什么两样,只是人类的技术又更高超了!

这时代,基因工程及生物科技突飞猛进,人类利用动物培植器官的技术臻于成熟,不但能复制所有人类所需的器官、组织,还能大量生产——若嫌自然繁殖太慢,还可以用复制的!

由于大量生产以及各家生物科技公司竞争的原因,价格实惠,质量优良,加上不时的促销活动,使得“器官培植宠物”和家用计算机的普及率几乎不相上下。另外,商业媒体营销再加上物流业者的配合,方便到连宠物店及商超、超市都能接受顾客订购属意的器官培植宠物。

偶尔,生产者还会故意设计为一项流行,包装成一种时尚,打造出一些“明星器官培植宠物”,像天竺鼠齐齿的家族就曾经登上排行榜。生物科技公司当时猛打的口号就是:“不必害怕蛀牙——为您省下买牙膏和牙刷的钱。”

那一阵子,小朋友努力吃糖,懒得刷牙。过了很久,才有记者深入报道发现——到牙医那儿移植新牙齿所花费的金钱,比刷牙所要购买的物品价格,还要少好几倍!

而器官培植宠物流行的另一个主要的原因是父母们配合学校的生命教育课程,踊跃为儿女选购专属的器官培植宠物。器官培植宠物除了可以陪伴小朋友度过快乐童年,又具备实质的医疗用途,使得拒绝买宠物给小孩的家长几近绝迹。

此外,流浪动物问题也完全被解决了——人们不必为宠物植入芯片,只要根据宠物身上培植的器官基因就能找出主人(基本上,很少人舍得丢弃这些能救命的小动物)。

器官培植宠物分为多功能型(单只宠物身上培植多种器官)及单功能型。

多功能型器官培植宠物饲养风险大、器官培育失败率高,稍有财力的父母都会倾向于选择购买多只“单功能型”器官培植宠物。

像兔子重耳就是一只标准的单功能型器官培植宠物,他背上培植的是和主人阿仁同血型、同基因的一对耳朵,将来阿仁不小心弄伤耳朵或者是穿了太多耳洞想换只全新的耳朵,兔子重耳背上的耳朵就能派上用场。

兔子重耳是阿仁第一只——也是最爱的——宠物,他常抱着兔子重耳睡觉,因为兔子重耳柔软的毫毛超级好摸,阿仁更习惯在心情低落时(通常是父母吵架时)对长着人类耳朵的兔子重耳倾诉心事;兔子重耳同样疼爱主人阿仁——如果邻居小朋友欺负阿仁,兔子重耳闻讯,一定立刻以宠物园前辈的身份召集所有成员冲出去保护阿仁。

“攻击他们身上的‘某某’器官!”兔子重耳总会下令同伴们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心狠手辣,而是他们都清楚邻居小朋友养了哪些器官培植宠物,若是咬那些已有宠物培植器官组织的部位,一定不会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主人阿仁和兔子重耳相互依赖,彼此照顾,他们的感情在宠物园里,甚至是器官培植宠物界中,都被公认是最佳的典范!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兔子重耳几个月前被兽医检查出心脏有毛病,虽然暂时控制住病情,但是兽医说很可能撑不过半年。

“爸,怎么办?”阿仁在兽医院听到这个消息,倒在父亲的怀里啜泣。

“儿子,别伤心!爸爸再帮你买一只新的耳朵培植兔,好吗?”父亲轻拍着阿仁的肩安慰。

阿仁气得推开爸爸的手:“那不一样!新兔子是新兔子,不会是我最爱的‘重耳’! ”

“阿仁!不可以这么任性!”妈妈见阿仁在公开场合哭闹叫喊,严厉出声制止。

“是你们自己说‘每个生命都有他独特的价值’,为什么在我的重耳身上就不适用?”阿仁愤愤不平地说。

阿仁的父母亲是活跃的社会运动者,他们参与了二十一世纪中晚期最有名的革命论战,那是由科学所引发的分歧——

当时生物复制技术达到顶峰,复制人技术成功率近乎百分之百,器官移植用的“无脑复制人”量产提案,被年弱体衰的掌权者立法通过了——只为了延长他们因既得利益而高高在上的生命——此时引发了阐扬“人”价值的年轻世代的抗争。

阿仁爸妈和同事们认为:人体不该被对待成“生物零件供应牧场”中的牲畜,那是人性最堕落的行为。

然而,事实上,他们节节败退!掌权者的无脑分身一个个被创造出来,并提供了新鲜的器官组织,使当权者可以无限期延长肉体生命及执政生涯,并且致力于消灭反对声音!

阿仁爸妈的活动只好转入地下,甚至一度成为通缉犯。

直到,基因工程跨越了物种,成功填补了人类和动物间的基因误差,使得培植人类器官的机制,达到“完全能以动物替代,无须使用人体组织”的境界。这才吊诡地使得这场由科学进步引发的革命运动,也因科学进步导致失去着力点而告终。

当时,最具代表性的里程碑是突破了技术限制,利用猪只培植出人脑,使动物培植器官科技正式宣布超越复制人技术的实用性;但有趣的是,生物科技公司后来推出的培脑猪宠物,销售量几乎是零!

因为父母亲年轻时的这段历史,让阿仁从小耳濡目染——餐桌上父亲无数次复述当年的丰功伟业——年幼的他,才懂得对父母提出生命的质疑……

那阵子,阿仁不断地和爸妈争吵、赌气!

有一天,宠物园的成员们发现主人阿仁手上绑了绷带。

“是不是被爸妈处罚,不小心弄伤了?”虚弱的兔子重耳听闻,十分自责,认为是自己害了阿仁。

阿仁受伤之后,爸妈时常带着阿仁出门看医生,有时,医生也会到阿仁家来。

“阿仁是不是伤势严重呢?”兔子重耳躺在窝里,问着同伴,但同伴也不了解屋内的状况。

渐渐地,随着时间流逝,兔子重耳的心脏真如兽医所说,愈来愈衰弱了。

兔子重耳的呼吸一日比一日喘,心跳一天比一天乱。

终于……兔子重耳倒下了!

天竺鼠齐齿看护着兔子重耳,土狗多闻汪汪叫着赶去通知主人。

阿仁听见骚动赶了出来,发现兔子重耳的状况不对劲,急忙叫爸妈打电话求救!

不久,兽医院的救护车到了,市立民众医院的救护车也来了。阿仁抱着兔子重耳上了救护车,阿仁父母、兽医及市立医院的医生也跟了上来。

兔子重耳半昏半醒,迷蒙中看见阿仁一脸紧张,他焦急地看着兔子重耳,发抖着用健康的那只手拆了绷带,把手臂伸给两位医生看……

医生向阿仁的父母亲说了一些话,便转过头来对阿仁点了头,说:“可以了!”

阿仁着急的脸上露出笑容,将手臂上原本缠绕着绷带的地方凑近兔子重耳眼前,并在他耳边温柔地哽咽:“放心……你一定会没事的!”

兔子重耳勉强眨了眨逐渐模糊的双眼,调整焦距,看到阿仁手臂上仿佛长了一颗红通通的东西——

那是……那是一颗活生生规律跳动着的……兔子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