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学宫与书院

中国古代教育体制中的官学与私学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学宫和书院。学宫是指官办的各级学校，除了中央的国子监以外，地方各级的学校有府学、州学和县学。府学相当于省级的学校，州学相当于市级的学校，县学相当于县一级的学校。这些学校通通都叫学宫。

书院最初是民办的性质，属于私学。但是很多书院后来受到了官方的资助，成为了半官学的性质。书院又分为两类：一类是高层次的，由学者讲学的，带有研究性的书院，例如著名的古代四大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应天府书院都属于这一类。另一类是启蒙性的，叫作“蒙学”，有的叫作“蒙养”。例如湖南溆浦的崇实书院，也叫“吴氏蒙养”，就属于这一类（图2-3-1）。

图2-3-1 启蒙类书院“吴氏蒙养”

学宫和书院的不同特点表现在几个方面：

一、办学宗旨和教育体制不同

学宫是官方为培养人才而设立的专门学校。不仅要符合教育体制，还必须要符合政府的官僚体制，它们要按照中央和府、州、县各级政府的体制来划分等级。办学目的是通过科举的方式，为政府培养未来的官吏。教育的内容主要是儒家经典、四书五经之类。学制也是固定的，学生的入学时间、入学年龄、学制的长短等等都是固定的。毕业以后的学生由低级向高级，乡试—会试—殿试，一层层往上考。所以整个的教育都是为考试服务的，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应试教育”。

书院教育则不一样。书院的教育是为社会培养人。低等级的书院（蒙学）是为社会培养具有一般常识和劳动技能的人。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最后进入到各级地方官学，进入到科举的梯队。但多数人仍然是留在社会上从事农工商的营生。高等级的书院，即研究型的书院，由学者们讲学。教师们讲的是自己的学术思想，学生们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基础，来书院学习也是为了更深入地探究学问。所以其目的并不在于科举考试，当然也有部分人最后走向科举仕途，但是与学宫最基本的区别是，最初的办学目的就不是为了考科举的。因此高等级的书院学习科目是不固定的，学制也是不固定的，学生进入书院的年龄层次，以及在读的时间等都是不固定的。

二、学宫和书院所在位置不同

学宫是官方办的正式学校，都是在城内，而且一般都在城内的核心位置。从各地古代保留下来的地方志来看，学宫都是处在地方政府衙署旁边不远的地方。府城里的学宫就在府衙旁边，州城里的学宫就在州衙旁边，县城里的学宫就在县衙旁边。这也说明中国古代对于教育的重视，地方的学校几乎和地方政府处在同等重要的位置。

书院则不同。书院一般都在城外，比较偏僻的地方，甚至是深山之中。低等级的书院（蒙学），一般就在所在地的村落和城镇，方便村镇居民的子弟就近上学。而文人们创办的高等级的书院，则是有意避开人群喧闹，选择在风景优美的名山大川之中。他们需要选择一片安静的地方修养心性，思考学问。例如中国古代四大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应天府书院），除了一个应天府书院是办在城里以外，其他都选在了名山大川之中。还有很多今天得以保存下来的书院，也大多是在离城比较远的山林之中。

三、书院和学宫建筑的不同

首先，学宫是官式建筑，是要按照官式建筑的等级来划分的。府学、州学、县学都是有不同等级的。而书院都是民间建筑，不论是高等级的书院，还是低等级的书院（蒙学），都是民间建筑，只有规模大小之分，没有等级高低之别。

其次，学宫和书院的祭祀建筑不同。在中国古代，祭祀是教育的一种重要手段，因此所有的学校都有祭祀。官办的学宫和民办的书院都有祭祀，但是祭祀的对象、内容和祭祀建筑有所不同。学校祭祀的对象，第一重要的当然是孔子。古代制度规定“凡学，必祭奠于先圣先师”，只要办学就必须要祭祀孔子，不管是官办还是民办。所不同的是，官办的学宫都设有独立的文庙或孔庙。所谓独立的文庙，就是由单独的院落所组成的一组建筑，一个建筑群。全国的文庙或孔庙都是统一的布局方式，统一的名称（后面有详述）。并且所有文庙都是属于皇家等级的建筑，红墙黄瓦，和北京的宫殿一样。各地的文庙，哪怕是县里的文庙都是如此。而民办书院里祭祀孔子一般不能有独立的文庙，只能是在书院里拿一座殿堂来祭祀孔子。例如四大书院中的白鹿洞书院有“先师殿”，嵩阳书院有“先圣殿”……唯独岳麓书院旁边有一个独立的文庙（图2-3-2），这也说明岳麓书院地位的特殊性，有半官学的性质。

图2-3-2 岳麓书院与文庙

另外，学校的祭祀除了祭孔子以外，还要祭祀当地历史上的先贤，这也是一种纪念和表彰。学宫文庙里，在大成殿的前面左右两侧设有乡贤祠和名宦祠，祭祀当地历史上的先贤。而民间的书院里对当地的历史先贤祭祀更加隆重，书院里往往有一些“专祠”，专门祭祀当地的历史先贤和在书院创建发展过程中有重大贡献的人物。例如岳麓书院里有“崇道祠”，纪念朱熹和张栻两位大哲学家当年在这里开坛会讲；有“六君子堂”，祭祀岳麓书院发展历史上六位有过重大贡献的人物；有“船山祠”，纪念大哲学家王船山……

再次，因为祭祀方式的不同，所以官办的学宫和民办的书院在建筑的功能和布局上也有不同。官办的学宫因为有一个独立的文庙，因此在建筑上一般都会形成两条并列的纵向轴线。一条轴线是文庙，专门用于祭祀孔子，有固定的建筑排列；另一条轴线就是学宫本身，相关的教育建筑组成一个序列。并且两条轴线的排列位置都有规矩，一般都是文庙在左，学宫在右，以左为尊。注意古建筑的左右，是以正堂上的主位（神像或者主人的座位）来定的，它的左右，与我们对着它的左右恰好相反。岳麓书院文庙和书院两条轴线并列的布局，就是左庙右学（图2-3-2）。北京国子监是皇帝讲学的地方，但是北京孔庙还是在它的左边（图2-3-3），说明孔子的地位之高，也说明在学校建筑中，祭祀建筑的地位要高于教学的建筑。

图2-3-3 北京孔庙与国子监（引自潘谷西主编《中国建筑史》参考图）

一般的书院里没有独立的文庙，就在书院中间的一座殿堂祭祀孔子，其他的建筑就根据书院的需要来进行排列。一般是讲堂处在中心位置，讲堂前方的左右为学生住宿、自修的宅舍，后方为藏书楼（图2-3-4）。有的书院就把祭祀孔子的殿堂和讲堂合为一体了，这种情况还比较多，例如河南襄城紫云书院、湖南炎陵洣泉书院等。

图2-3-4 岳麓书院御书楼（藏书楼）

最后，学宫和书院的建筑环境不同。学宫都是在城里，而且是在城里最核心的位置，常常和地方政府的衙署并列，显示它的高贵地位和重要性。书院则多在城外，而且常常选在风景优美的偏僻地方，并且还要再着力经营建筑周边的环境，以达到静心读书、修身养性的境界。关于这一点，我们在后面会有专门的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