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请上座之岁岁长安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04章 夜话

翻案,多么诱人的条件啊,可是他不能,现在还不能。

“草民……多谢厂公美意。”

开口说话,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颤的。

“只是,不必了。”

殷繁看着他狠狠地皱起了眉头,抬手扣住的他的手腕,问道。

“为何?”

“不可说。”

乔润修笑道,手腕微动,轻轻挣开他的手,而后起身往外走去。

“草民要去看看家父,厂公自便。”

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殷繁起身跟着他离开。

乔润修一早就知道他会跟上来,索性也不遮着掩着,大大方方地绕过后厨来到密室前。

打开密室的门,穿过过道,推开了过道尽头最后一个房间的门,殷繁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

屋内,乔润卿正在伺候乔铮喝药,听到门口的动静,他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兄长,待看到乔润修身后的人时,竟是惊得差点把药碗给摔了。

殷繁看到了,冷喝一声:“端稳!”

乔润卿连忙将碗捧好,一滴都不敢让洒了。

床上的乔铮已经病得很严重了,面色泛着一种死气的灰白,他靠在床头掩着嘴唇重重地咳了两声,这才抬眼看向站在乔润修身边,面色凝重的男子。

“罪臣乔铮见过殷厂公。不知厂公此次前来是为了……”

墙壁上挖出来的圆孔中的烛火映着乔铮的面孔,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者。

殷繁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前一步,撩开大氅跪在地上,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

“西厂主事殷繁,见过齐恩侯安。”

在他身后,乔润修看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地想要去扶,却又生生止住了,眼眶微湿。

该跪的。

坐在乔铮床边的乔润卿急急地捧着药碗闪开。

乔铮看着男子跪地的膝盖,眸光微闪,而后笑了下。

“厂公折煞罪臣了。”

这是他自小命途多舛的小侄子,可是现在他就跪在自己面前,他却不敢与之相认。

乔润修带着乔润卿走了出去,心下明了,他们大概是走不了了。

殷繁捧了那碗喝了一半的药,一口一口地喂乔铮喝下。他面容沉静,眼尾压得极低,显得有些阴郁。

殷千岁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无论是手上有红绳的乔润修还是面前憔悴不堪的乔铮,都让他觉得亲切,而这种无缘无故的亲切让他心底那个念头越发强烈。

但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在等,等着乔铮开口。

“殷繁,字长安……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

看着男子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矮桌上,乔铮才抬眸问道。

殷繁没想到他第一句会问这个,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实话。

“幼时掌刀师傅手艺不好,去势之后便发了高热,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名字也忘了,只隐约记得里面似乎有‘繁安’二字,是故带我的师父便拿他自己的姓取了个名,又随随便便给凑了个字。”

他说的风轻云淡,乔铮听着却痛如刀割。想他乔铮半辈子光明磊落,却在生死之间做了糊涂事,负了一个年幼的孩子。

“当年,乔家死了很多人,活下来的只有我父子三人以及两个弟弟。”

乔铮换了个话题,主动说起乔家当年的事,他说这些的时候神色很平静,似乎痛到了极致便只剩下了近乎绝情的麻木。

当年流放岭南,走到苍龙山的时候遭遇了山匪袭击,山匪凶悍异常,刀刀致命,他们身上都带着镣铐,没有任何武器,三百多人站在那儿就是活靶子。

后来,皇帝从离都派来的人赶到了,硬生生地从一堆死人中扒拉出了几个活口。

“离都中皆传,先皇当年派西厂缇骑追上流放队伍是想截杀乔氏众人,难道并非如此?”

殷繁问道。

乔铮摇摇头。

先皇的性格虽阴晴不定,但说话总是算数的,他既答应了长乐公主放过乔家众人,便不会再在暗中动手,他派人追上流放队伍是另有他意。

说到这儿,殷繁挑了挑眉,等着他往下说,但是乔铮却笑着摇摇头,说这个不能说。

这一晚,殷繁到底是没能如愿将人带走,但却知道了他们将要去的地方——绥城。乔润修甚至答应会让乔润卿参加科举,他这一程,也算是不虚此行。

黎明的时候,殷繁准备走了,而乔氏父子三人也坐上了离开的马车。

临分别的时候,殷繁忽然伸手扣住了乔润修的手腕,拨开袖口,仔细端详那条细细的红绳。

绳子磨损的有些厉害,但佩戴之人却一直好好保存着,不管是生命垂危之际,还是千里奔波之时,都没有将其遗失。

他想,这或许是对他很重要的人所赠之物,才会如此珍存吧。

“我曾经很长时间都做同样的梦,梦里有一个少年,一身白衣,手腕上系着红绳。”

他垂着眼帘低低地道,声音平静。

“许是失忆的缘故,我一直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殷繁语气平淡地说道,手上一直攥着乔润修的腕子,目光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想说……他让我做的事,我办到了,虽然有点久,但我办到了。”

乔润修跪在车辕上,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话,似是受不了一般将头转到了另一边,被人攥在手里的手腕微微发着颤。

“我……我不是,对不起……”

终究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殷繁看了他一会儿,放开了手,后撤一步将路让了出来。

“一路保重。”

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这三个字,因为无论是梦境也好,脑海里细碎的记忆也好,每每想起来,委屈有,难过有,痛苦也有,唯独没有怨恨。

依着乔铮未说完的话,当年先帝应该是和乔家活下来的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先帝允了乔家人什么事,作为代价,乔家得送人进宫为质。

而按年龄来看,当时最符合入宫条件的人只有他。

所以,他想,当年自己应该是自愿的。即是自愿,那便不能怪任何人。

马车渐渐远去,殷繁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离开。

——飞燕楼

宁枧岁趴在桌上抬眸看人,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勾画着,对面的元今裴看她这模样,只觉着恨不得自戳双目。

“长乐,这上元节大好的日子你不和你家殷千岁去看花灯,找我干什么?”

“他不在。”

宁枧岁直起身子,轻叹了一口气。

“上元节后,我便要准备前去红山诗会了,到时候会忙一阵子,你有事就叫小飞霄同天音说,我大概是没有时间再同你见面了。”

“好。”

元今裴笑了笑,他不关心这些朝堂上的事。

“上元节过后我也要开始忙了,可能要跑一趟东夷,有点远,大概到四月份才能回来。”

宁枧岁拧着眉头看他,“去这么久?除了做生意还有旁的事吧?”

之前让他帮着查商元的事也是算着这事的危险程度说出口的,他就是一个商人,不应该被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