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瓜故事集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章 怨画(中)

木屋前丢着一堆吃剩下的鱼骨,吃饱的麦登捷德想回到那条小溪洗个澡,临走时他想了想,不打算和顾梦梨打个招呼,反正他不会太久。

就在他离开不久,两个衣衫褴褛的人发现木屋,他们想向木屋主人求助。进去看才知道是空架子,里面也没有人。

两个人坐下来休息时,一个比较年轻的发现禾草上卷着的纸,好奇地走过去拿来打开一看,啧啧称奇:“画的真好!”

年纪大的过来一看,画上的女子素衣白裳,眉目如画,巧笑嫣然,再细看落款,发现竟是汉代的画。他拍拍年轻人,说:“齐爷不是找画呐,我们拿过去给他看看,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我们就发啦!”

年轻人摇摇头:“别吧,那铁公鸡能拔毛就奇怪了。再说,如果不是还要被打一顿,想想都怕。我不去。”

“啧,也是,不合乎的买卖。”年纪大的不是贪财之人,权衡利弊也作罢。

年轻人手里的画突然飞到半空中,一女子从展开的画飘出来,年轻人怪叫起来,两个人连连退后。

此女子神似画中人,两个人不知道是遇鬼还是遇仙,吓得四肢僵硬,脑子空白。

顾梦梨冷眼看他们:“你们说的是哪个齐家?哪位齐爷?”

两个人“咚”地双腿跪地,年纪大的先镇定下来,虽然在发抖,他还是回答她:“回仙姑,是北城的齐家主人,齐大炮!”

顾梦梨掐指一算,冷冷一笑:“原来是他的后人,呵,祖债孙偿吧。你们带我过去见他。”

两个人低着头瑟瑟发抖,不敢看她也不敢回话。顾梦梨喝道:“不听话,你们就会死!听话,死的就是齐大炮!”

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想死,况且齐大炮曾经欺压当地人民令人痛恨,他们就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

年轻人把画小心仔细地卷好,两个人匆匆出门,向北城跑去。

洗完澡后的麦登捷德哼着小调回来,发现原本关闭的木门打开,心里觉得不妙,冲过去看禾草,果然画不见了。

“Oh,my god! Damn it, she's gone!Who did it! It's too much!”麦登捷德气急败坏地说着母语。

他发完牢骚,抓抓头,纳闷地蹲下来,不经意间看见下过雨的泥土上有很明显的脚印,正向北延伸。

“Oh,yes!”麦登捷德眼前一亮,打个响指,循着脚印向北追去。

走了五分钟,他回到大街上。早街上人来人往,地面也不是泥巴路,追踪失去了方向。麦登捷德挫败地在墙角坐下来,心里想着她去祸害别人,跟他没关系吧?又不是他故意给人的!

即使如此想,身为记者的麦登捷德依旧懊恼:“Oh,no。Why don't I take her with me? What an idiot! It will hurt others!”他一生气就习惯性地使用母语,完全忘记身在异乡,果然引来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他一直不习惯被围观,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为了快速逃离人群他回到之前卖画的地方,还好这里来人少。

“还是,说中文得好。”他提醒自己。

“你长的跟我们也不一样。”身后一个声音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洋人。”

麦登捷德觉得声音耳熟,回头看吓了一跳,原来是那天的红衣,此刻正在他身后席地而坐。

“是你!”麦登捷德脱口而出。

“中国话讲的不错,”冯葭歌站起身,看着眼前的老外说,“我们见过?”

“噢,我那天卖画来着。”麦登捷德是个比较老实的人。

冯葭歌皱眉,他想不到自己救的是个洋人,可能当时太脏看不出来。他看见洋人空荡荡的手,问他:“画呢?卖了?”

他还想找女鬼问点事,没想到这洋人的手这么快。

然而,麦登捷德摇摇头:“丢了。”

他一五一十说给冯葭歌听,对于这个洋人来说,他知道的本地人,除了蒲三拍,就是冯葭歌。虽然两个人他都不熟悉,但是他现在急需本地人帮忙。

他还特地告诉冯葭歌,丢的画是害人的鬼画。他解释说:“我没办法才想到卖画,但现在我不想卖了。你能帮帮我吗?”

没想到这个异国人说话没有戒心,还叫根本没什么交情的人帮忙,真是有些蠢。貌似他也不知道昨天是他救了他。冯葭歌在心里想,也好,再卖他个人情,迟早有用处。

于是,冯葭歌答应帮忙。他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冯葭歌施法追寻顾梦梨。麦登捷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是中国魔法?你是法师?”

冯葭歌专心施法,没有理他。片刻后,他跟麦登捷德说:“我的朋友去找了,很快有消息。”说完,他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麦登捷德有样学样,眼睛闭了没多久,他偏头问冯葭歌:“我叫查理,哦,你也可以叫我麦登捷德。先生叫什么?”

冯葭歌心想:外国人的名字真多,而且奇怪。他回答说:“鄙人冯葭歌。”

“笔人是什么?”麦登捷德表示中国话还没有精通。

没有人理他。他再偏头看过去时,冯葭歌已重新闭眼,受到冷落的他也闭上眼。

“谦词,中国人谦虚地自我称呼。”

听到冯葭歌回答自己,麦登捷德微微笑着:中国人还是友好的!

这只是冯葭歌好为人师的一面,可是睁开眼发现麦登捷德嘴角的微笑,他的心情晴朗了一点。他说不上来为什么。

不多时,麦登捷德觉得气温骤降,他睁开眼的同时听到冯葭歌说:“北城齐家,画在那里。”

“哇噢,你的法术很棒!”麦登捷德竖起大拇指,惊奇地说。

冯葭歌被夸得有些得意,露出至今为止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笑容,他朝麦登捷德挥挥手,麦登捷德会意跟上去。

冯葭歌带着麦登捷德进入小路,弯弯绕绕走了几分钟,重回大路上,两个人远远看见一座大宅子。

走近看,赫然写着齐府二字。已经到地方了。冯葭歌喃喃自语:“这样的宅子已经不多见。那个齐大炮我认识吗?”

麦登捷德快步过去,却被看门人给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说:“看着不是中国人。”

麦登捷德开始解释画的事,但是两个看门人根本不信。两人说:“谁知道洋鬼子憋什么坏水!”“等会进去,你要掏出黑盒子我们怕极也没办法!”

“不不不,我没有枪!你们搜!”麦登捷德举起手,着急地自证清白。

冯葭歌一旁看着,心想这个洋人跟那些残暴的洋人是有些不同。或者,其实顾梦梨受他操控,是他的法宝。他不能轻信洋人。

但画是要拿回来的。他趁三个人僵持不下,绕到齐府一面,把一张朱砂写的符纸贴在墙上,念过口诀穿过墙,到了府内。

“葭歌,你怎么有这么多法术?”秦深深一路的疑问,在这里问了出来。

“偷学的。”冯葭歌说。

和聂可相依为伴的那段时期,他什么都学点,那是为了出人头地。现在,却用来做这种事。

造化弄人啊。他在心里叹口气。

府内一片倒地的人。冯葭歌上前探探鼻息:“只是晕了,呵,如我所料,那女鬼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那之前为什么怕她?”

“之前不知深浅,现在是为了利用。”

冯葭歌向前几步:“不过,她法力很高,不怕日晒,随意自如,生前不知什么身份。”

屋门打开,一个人被扔出来,冯葭歌停下看那人,肥头大耳,衣着华丽,正是齐大炮。那齐大炮吓得够呛,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冯葭歌的大腿哭着叫救命。

冯葭歌蹲下身,幽幽说:“齐老板好。”

齐大炮没听见,一个劲叫着:“好汉救我!有恶鬼害我啊!”

冯葭歌冷哼着抽出脚,这齐大炮终于抬头看他,眼神对上的一刻,他脸色难看:“是你?”

齐大炮没想到,前有恶鬼杀他,后有仇家堵他。当年就是他齐大炮举报了老冯,害得冯家逃到深山。冯葭歌与秦深深的恋情也被他儿子差点破坏,可以说他们确是仇家。举报冯家的事在之后被爆出来,他齐家才又回到老地方。

冯葭歌没想到真的是他,他以为只是同名而已,真是命啊!他看着把他们家害惨的人,此时狗似的在他脚下哭爹喊娘,忍不住露出狰狞地笑。

“你记得对我们家做过什么吗?记得聂可差点被你打断腿吗?记得你儿子干的事吗?”

带着那个笑容的冯葭歌幽幽说着,恐惧让齐大炮冷汗直流,他不断后退。但他退一步,冯葭歌就近一步,冯葭歌可怕的身影始终笼罩着他。

“呵呵,原来你和他有仇?早知道,我们一起来就好啦。”屋内的顾梦梨阴笑着。

冯葭歌抬头看她,冷笑不言。

“姑奶奶,我没有,我没见过你啊!你认错人了吧?”齐大炮趴在地上,看着顾梦梨大声哭喊着,“我只是按祖爷爷的遗愿,想找回您的画啊!”

“哈哈,那你去问问你祖爷爷,我的画怎么来的,我是怎么死的?!”顾梦梨的脸裂如瓷碎,笑得比哭还难看,霎时阴风四起。

看见顾梦梨现出鬼相,冯葭歌和秦深深都感到巨大的压迫感,他对秦深深说:“千年厉鬼,怨气极重,恐难应付。”

“她之前还算和气,让我以为可以一搏,现在我看还是走吧!”秦深深只是一个新鬼,不由得打起退堂鼓。

冯葭歌摇摇头:“静观其变。”

而齐大炮见到了鬼相,早已吓得魂魄离窍,翻起白眼,身上黑气缠身。

宅门打开,闻声而来的两个看门人,看见这画面,直接晕了。麦登捷德看见顾梦梨的鬼相,吃惊不小:“上帝,这就是魔鬼原来的样子吗?”

眼看齐大炮命悬一线,冯葭歌发问:“前辈,能说一下为什么杀他吗?”

顾梦梨狠狠看着他:“你不想他死吗?”

麦登捷德看向冯葭歌,他谈定的样子实在令他佩服,只见冯葭歌说:“怎会不想?只是好奇罢了。”

“我、我也好奇!”麦登捷德弱弱地说。

顾梦梨看这两人普普通通,拿自己没办法,就暂且收回鬼相,对着刚刚回神的齐大炮说:“让你死个明白。”

汉代顾家是官宦人家。因为父亲位高权重,门客众多,所以顾梦梨从小就能知道很多。有一位法术大师,她尤其喜欢,大师也说她有灵根,可是父亲不允许她去学这些东西,连读书认字都不教她,美名其曰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个时代对女子真的不公平,顾梦梨比较叛逆,她瞒着父亲和大师学习,她成了大师的唯一亲传弟子。她天生是这块料,学的很快,可是,好景不长,父亲发现这件事后便把她锁在屋里,甚至警告大师好自为之。

顾梦梨是一名奇女子,她不仅貌美,会法术,连画画也是她的异禀天赋。她画的太好,招人嫉妒。有人在父亲面前诬告她,说女子不学女红,竟然用法术画画骗人。她的不成体统传遍官宦人家,没有公子愿意接触她。

当时,齐家只是小小商贩,地位低下,可是齐家大郎非常欣赏她的才华,经常在进货路过时,偷偷从窗外看她。一来二去,两个人聊起来,她发现齐大郎也会作画,于是两个人互相作画相送,成了知己之交。

既是知己,便不该再有更多逾越,一旦打乱,就很难维持现状。可是,懵懂少女知道被人喜欢后,还是满心欢喜地接受。两个人不约而同选择对恋情秘而不宣。

转眼,顾梦梨到了二九年华,她出落的亭亭玉立,可是因为性子不改,依旧没人愿意同顾家谈婚论嫁。父亲说她是因为学了道术,才得不到婚姻。

她和父亲提了齐大郎,听说是商人,父亲怒不可遏,坚决反对他们的恋情,她苦苦哀求,许是父亲看她不小,又是独女,松口由她去了。

隔天,顾梦梨去跟齐大郎说这喜讯,齐大郎也乐不可支,提议为她画一幅画。齐大郎使用浑身解数,终于把少女的美貌描摹在纸上。

那便是顾梦梨附身的画。

顾梦梨应齐大郎要求,为他画龙凤呈祥的图,神龙与金凤栩栩如生,交相辉映,看着齐大郎啧啧称奇。他拿到画后,抱着顾梦梨深情一吻,甜言蜜语层出不穷。少女沉浸甜蜜中,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

当晚,龙凤呈祥送给齐大郎,顾梦梨自己留下那幅“自画像”。她仔细看,落款处竟是她的名字。可能因为要给她,所以落款为她。她天真地想。

齐大郎没有到顾家提亲,也没再来见顾梦梨。后来,听说齐大郎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子,据说他元夜呈给皇上一幅龙凤呈祥图,皇上非常欢喜,他一夜成名。芝贤郡主甚至指明驸马为他。

齐家的好消息纷至沓来,顾家却如坠冰窟。顾梦梨在闺房里呆呆看着“自画像”,想起作龙凤呈祥时,齐大郎特意嘱咐落款必须是他,她同意。现在,她明白了。

她不甘心,拿着那幅画找齐大郎,结果他的家人赶她出来。她狼狈坐倒在地,手里还捧着画。她倔强地坐在齐家门前要等他回来。而他回来看也不看她一眼,扶着娇美如花的郡主绕过她进门。

回府路上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回了顾家,她才知道,父亲已经失势,顾家落败了。

一瞬间,顾梦梨什么都明白了。接触她是因为顾家尚有大权,她的才华可以为他利用,离开她是因为顾家败了,她的才华已经没有价值。

在闺房,她愤怒地嘶吼起来,喉咙涌上腥甜,她吐出一口黑血,只觉心跳加快,眼前昏沉,她看见大师和父亲走进来,看见她的模样,两个人神情是担心的。

可是已经晚了,她感到命数尽了,她看着挂着的“自画像”,心里有许多怨恨,然后她身子一软倒下去。

“我唯一的弟子,就这样没了……”大师惋惜地声音。

“还不如让她随了大师得好,是我太糊涂啊!”父亲在痛哭。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等她重有意识时,她听到有人说:“这样罢,去寻他吧!”不知道谁的声音。

她原在一片混沌,循着唯一光亮出去,她看见一男子正看她的画,嘴里赞道:“好美的女子!”

虽然不认识这男子,但不妨碍她怨恨所有男子,她杀了他。在杀死他之前,毫不知情的男子还说:“我要为她做一首曲子。”

她当时听到心里一阵恍惚,从来没人想为她做点什么。

后来,这男子说话的样子常在她梦里,她不知为何,每次梦到都心痛难忍。

过了千年的时光,她附身的画被打开,看到的是一个洋人,她以前跟着一些门客走南闯北,是见过洋人的。

“Wow,beautiful girl!”洋人说。

(本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