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听乐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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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在Riga聽到了Elīna Garan?a

從旅遊的意味看,我2012年的Winterreise可不是一次理想的“冬之旅”:我在月初到了冰天雪地的聖彼得堡(我這一生的“最冷經驗”之一),月底又回到冰天雪地的Riga,那是拉脫維亞的首都。之所以作這樣的“旅遊”,是看完了Natalia Osipova跳舞後,我在28日晚上再去聽Elīna Garanča的音樂會。如果聽音樂我也“追星”的話,我特別要現場見證的首先永遠是歌手。

拉脫維亞國家交響樂團舉辦了兩場名為Garanča & Chichon的New Year's Gala音樂會,賣點自然是Elīna Garanča。直到那晚我的願望成真前,伊蓮娜·嘉蘭查(ča唸cha)是當今之世我首先“一定要聽”的幾個音樂家之一!儘管我也有興趣看看Riga這地方,但這場音樂會才是我在此時飛往Riga的主因。里加歌劇院距我住的酒店只是三個路口之距,正常走五分鐘可達,可是在黑夜踏着冰雪走要用20分鐘。歌劇院外面是新式建築,裏面卻是古老歌劇院式的金碧輝煌。座位像在馬林斯基,是活動擺布的實木椅子,但我注意到椅子靠背都鑲嵌着一個人名的小銅牌:倒是一個很獨特的贊助方式。

Garanča & Chichon,你會問Chichon何許人也?他是指揮家Karel Mark Chichon,“嘉蘭查先生”。我想到Sutherland & Bonynge:儘管沒有過以此為名的音樂會,也儘管實際上有過無數這樣的演出。Sutherland曾指定請她必須由夫君指揮(對此大都會歌劇院的獨裁者Rudolf Bing曾謔言“買豬肉不免搭豬骨”),可是嘉蘭查雖有令我飛往里加的叫座力,卻不至如此霸道,也許也還沒有這樣指定的發言權:Sutherland是樂壇唯一立下這規矩的人。可是嘉蘭查的個人演出和錄唱片都喜歡婦唱夫隨。

節目雖以嘉蘭查的演唱為主,但也有純管弦樂的項目。Chichon是這樂團的藝術總監,那晚他指揮的樂曲包括William Tell序曲和《天鵝湖》的圓舞曲,都處理得很不錯,細節之精細使我想到Gergiev。拉脫維亞樂團雖無一級樂團的豐滿音色和爆棚力量,也算是技術完善的樂團。從這些Classical Pop(和聽Garanča的CD的伴奏)的表現,我還無從判斷他的指揮造詣。但節目表說他已應聘在The Met指揮《蝴蝶夫人》及在La Scala指揮《波希米亞人》,證明他應當不單是一個只會婦唱夫隨的指揮。

那晚全場滿座的聽眾,絕對都像我是衝着聽嘉蘭查而來的。樂團坐在台上,樂團坐的Pit也排了觀眾席。她是當今最in的歌唱家之一,儘管和Bartoli一樣,她也“只”是女中音。因為那時還沒有聽過她,是我不放過這個“現場見證”機會的理由。Garanča是最出名的拉脫維亞人。

嘉蘭查擔演的共有七首曲。首先是唱莫札特:樂團以《盧喬·西拉》(Lucio Silla)序曲開始,她唱了《費加洛婚禮》(Le Nozze di Figaro)的兩首詠嘆調,和《狄托的仁慈》(La clemenza di Tito)的“Parto, parto”。聽唱片和看YouTube的朋友當知她的演出是怎樣的,Voi che sapete和Parto可說是她的經典曲,Parto唱得太精彩了。近年她的嗓子較早期更豐厚有力,戲劇化而不過度(我想到我更佩服的Bartoli雖然“世界第一”卻有時不免有演繹過度之弊)。她是莫札特的最出色演繹者。

嘉蘭查的音色比早年更豐滿厚重,這也許是人到中年的現象,Anna Netrebko不也一樣?不好的是她也一如Anna,比過去任何照片的樣子豐滿得多:可以用“肥胖”這個詞來形容。她本是“最佳的卡門”,現在外形有點走樣了(註:後來在維也納聽她演《玫瑰騎士》,見前文,她又成功的清減了。)

Donizetti的《寵姬》(La Favorite)裏的L'ai-je bien entendu…是她第二部分的節目。這是一首很需要花腔技巧的詠嘆調。嘉蘭查唱得不錯,但用最高標準衡量,她的音準沒有唱片上的十全十美。那晚的節目其實完全給她錄了DG唱片:於是不幸我會與唱片比較。

下半場她先唱了柴可夫斯基的音樂和她的另一首本曲:聖桑的Mon Coeur s'ouvre a ta Voix(亙古最美的旋律之一)。這場音樂會有點像唱片的現場鑒證。她唱聖桑比唱片和YouTube的兩個錄音又有點不同,也許我可以藉此推論她是一個注重即興靈感的演繹者。不過此曲我個人喜歡較戲劇性的演繹,但她的技巧控制是無懈可擊的,盛年歌手才能有此表現。最後以顧諾的Plus grand, dans son obscurité作結……也見同一新CD。

一曲既終,一共有四首Encore之多,有趣的是第二首是純樂團的Encore,指揮的奇怪表情像說“對不起我打擾了”似的。觀眾一早就全場起立,齊一到不像一般自然的standing ovation,倒像是拉脫維亞音樂愛好者對他們的“大國民”當然的敬禮。Garanča台風很好,她唱了三首Encore之多,首先兩首西班牙歌曲也見於另一CD,但最後她唱了她未錄過音的O mio babbino cano,倒是意外。Elīna的高音宏亮,絕對能輕易唱女高音,其實她的低音部更醇厚有特色。她和Cecilia都稱為女中音,實際可能是今天音域最大的兩個女歌手。她們兩人代表了今天bel canto的絕唱,也許Bartoli有更驚人的速度,但Garanča的嗓子有力量,powerful得多。之所以需要聽現場,是要證明“這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