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本研究的目的、意义、方法

一 研究目的及意义

德阳，被誉为“川西明珠”。从地理上看，德阳地区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从古蜀道进入成都平原的必经之路，加之德阳地区山区、丘陵、平原交错，地形复杂，自古以来就成为重要的军事重地。同时，从历史上看，德阳地区行政划属变动较为频繁，同时也是明清“湖广填四川”外来移民的聚集地之一。明清移民入川大致经过由东向西的覆盖过程，而从今天四川方言的分布情况来看，德阳方言正处在湖广话与“老四川话”（即“南路话”）竞争演变的焦点位置。由于德阳地区特殊的地域及移民特征，使得其方言呈现出一定的独特性。因此，德阳方言的研究对整个四川地区西南官话的深入研究都具有重要意义。

（一）填补德阳市西南官话语音全面调查研究的空白

本书对德阳市所辖六区县的方言调查研究，为展开全面细致的四川西南官话调查，及时发现记录一些濒临灭绝方言的语言事实，具有重要意义。我们对方言点音系进行深入细致的记录和描写，并运用相关的实验语音学理论和方言处理软件对该方言点的音系特点做细致分析，为历史语言学、社会语言学、方言地理学、语言接触等相关研究领域提供鲜活生动的语言材料，促使四川方言研究更加全面与深入，同时对汉语史研究也有着积极和重要作用。

（二）从德阳方言地理分布特征分析其历史成因

共时的语言分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历时的变化规律。李荣先生（1985）曾指出方言分布格局与山川形势、交通条件、居民意见、通话情况、人口流动、行政区划之间的重要关系，其中前两者属于自然地理，后四种情况属于人文地理。洪惟仁先生（2013）认为：“语言空间分布的扩散与消长往往无法摆脱自然地理、社会发展、政治事件、族群迁徙、人口变动等因素对语言发生的影响。”德阳地区地处川中，历史上行政区划变动频繁，外省人口大量迁徙入境，地理上山川平原丘陵交错，从共时语音面貌看，内部既具有一致性也具有较明显的差异。结合德阳六区县语音特征的不同地理分布，我们试图对其语言面貌进行语言地理学分析，将其与周边方言进行语音特征的比较，并结合历史语言学、历史学相关的知识进行解释，分析其如此分布的原因。

（三）进一步深化对四川西南官话源流的认识

崔荣昌先生（1996：108）认为今天的四川话都是以原来的湖广话为基础形成的。“到清朝前期，以湖广地区（特别是湖北）为主的大批移民入川，从而形成了今天的四川话和西南官话的体系”。李蓝先生（2009）认为西南官话的中心是以四川为中心辐射影响其他地区的。陈保亚先生（2001）认为西南官话是以多中心为源流。周及徐先生（2013）注意到了原四川话的底层，认为湖广话并没有对四川地区形成整体覆盖，在岷江以西以南地区仍保留了移民前四川话的特征。我们根据全面详细的德阳方言语音资料，分析其历时层面的演变规律，以解释德阳地区方言的语音特征，并将德阳地区的语音特点同“湖广话”代表点成都话进行语音特征的比较，找出其语音特征的相同和差异之处，同时，又将德阳话与南路话音系特征进行比较，揭示其移民填入之前的方言底层。通过横向的语音比较，可以看出德阳方言同周边两种分属不同音系格局的方言之间的联系。同时，根据德阳方言中的一些特殊音变现象，我们试图去寻求地理上更遥远的移民源方言印证，从而为厘清德阳地区西南官话的形成历史寻求更深入的语音证据，使我们能够深入了解德阳乃至四川西南官话的来源。

德阳正处在元明清湖广移民方言与老四川话竞争重叠地带，所辖六区县中，靠近岷江及川西的什邡、绵竹、广汉仍有老四川话的语音特点遗存，而靠近川东川北的旌阳、罗江、中江则已被湖广话基本覆盖。这些现象说明在今天四川方言形成的历史过程中，本地土著的四川话与大量明清移民来的“湖广话”经过长时间的接触、竞争，形成了今天四川地区两大方言派系的格局。德阳方言可以作为方言远征的一个生动案例，因此，摸清德阳方言的历史演变规律，对整个四川方言源流的研究将起到积极作用。

（四）进一步丰富语言接触理论

德阳方言内部的差异性形成的原因，我们可以从历史语言学、方言地理学、社会语言学等角度去分析，但从语言接触的角度研究移民混合型方言的意义变得越来越重要。萨丕尔曾提出：“语言如同文化一样，很少是自给自足的。交际的需要使得说一种语言的人和说临近语言的或文化上占优势的语言的人发生直接或间接接触。”[34]德阳方言的形成，与历史上的外来移民方言有密切联系。因此，研究今天德阳方言的语音特点以及内部语音的差异，就必须要了解元明清时期外来移民之间的语言接触情况。德阳方言复杂的地理条件，历史上多元化的移民，使得移民方言与土著方言发生了长达三四百年的语言接触，这些方言之间相互接触、影响乃至融合，形成了今天德阳方言的语音格局。

如果我们从语言接触的角度出发，可以去考察这样几个问题：一方面，明朝洪武年间大移民，在德阳地区奠定了以湖北话为基础的“湖广话”方言社会，这种“湖广话”在德阳地区落地生根以后，是否受到明初以后陆续来德阳的其他地区的二次移民方言影响？另一方面，德阳地区元明清时期的移民在自东向西的移民潮流中，和四川当地的土著居民长期杂居，从南方迁入的移民，由于原籍地的语言与当地土著语言差别很大，为了融入当地生活，语言上不断向当地靠拢，那么第一代移民与后代移民在语言上的变异机制是什么？ 是一种语言替换还是语言融合？同时，我们还注意到，从今天德阳整个地区的语音面貌来看，部分乡村还保留着原来湘方言岛和客家移民方言岛，岛内居民内部通行的语言和城区通行的西南官话有一定的差距，但目前这种差距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交流的频繁而逐渐缩小，在这个过程中出现“双语”现象，这是语言接触中出现的一种现象。可能在一段时期以后，方言岛的范围不断缩小，甚至消失。因此，我们通过对德阳地区历史移民和目前境内方言使用情况的调查，可以试图从语言产生的变异现象去探讨德阳方言接触演变的特点和规律，以解决方言形成过程中的一些实际问题，反过来又可以用这些生动的实际案例进一步丰富语言接触理论。

（五）探究德阳地区的语言民俗文化，丰富地方志材料

对整个德阳市各区县方言点的深入细致调查，有利于更好地认识德阳方言在四川方言中的地位，并以之为线索，探究德阳地区的文化和社会发展历程，从而为更完整地记录当地语言和民俗文化及历史做出贡献。

二 研究方法

（一）方言田野调查

本次方言调查录音软件为Adobe Auditionv15和上海师范大学潘悟云教授研发的田野调查系统TFW。以笔记本电脑为载体，使用SONY公司的ECM-MS907型号话筒，录音参数为采样频率32000赫兹，单声道、最大录音长度5秒、波形显示长度5秒。以读字表的方式将发音人的声音录入，调查用字采用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编写的《方言调查字表》（2005年修订本），同时考虑四川方言语音中文白异读、一字多音等情况，对字表中的部分例字加以筛选，最终形成声韵调调查表和3592字的四川方言调查字表。

（二）相关语音软件处理分析

本研究拟结合实验语音学的方法，运用语音分析软件进行分析比较。所调查的数据用praat软件和TFW软件进行分析，采用国际音标记音，对调查录音进行语音研究，分析包括声韵调的发音特点，客观细致描写调查点实际语音情况，最后用Visual Foxpro程序制作数据库，对数据库数据的分析使用潘悟云教授研发的“汉语方言处理系统（TDF）”。

（三）方言地图绘制

本书所绘方言地图，均采用由美国ESRI（环境系统研究所）研发的地理信息系统软件Arcview GIS3.0绘制。方言地图中所涉及的表格数据均使用Visual Foxpro制作和关联。

（四）比较法、权重值统计法

本书涉及较多语音数据的横向比较，在计算方言之间语音特征的相似度时运用权重值计算法。权重是统计学中的一个术语，它主要反映个体在总体中占有的地位或者比重，本书根据同一语音特征在不同方言中的对比，计算其占据的比重值，并与总体特征权重值相比，得出数据的百分比，以观察两者的相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