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而陈旧的首都

离莫斯科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大家就早早收拾好了行装，站在车窗口向外眺望，竟至于列车通道一时站满了人。也许，大家都怀有共同的等待和期盼。

列车速度很快，车窗外的景色在疾速地闪掠退后。8月初，正是俄罗斯最美丽的季节。到处绿树红花，满目湖光山色。记得在一份材料上看到过，俄罗斯不仅国土面积占世界第一位，而且森林面积同样远超其他国家。经过这将近一个星期的奔驰，我对此深有感触。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种大自然的赐予竟从远东地区一直延伸到莫斯科近郊了！

刚刚升起的太阳驱散了晨雾，桦树林一片又一片地覆盖着黑色的土地。桦树林中不时映闪出一汪宁静的湖泊。弯弯曲曲的小路就在这多彩的土地上伸展……根本不用做任何分析，只凭打眼一看，就能感觉出这里的生态环境是多么好！

离莫斯科已经越来越近，可以频繁地看见树木掩映中的公路。公路上奔驰着苏联自制的小汽车。公路两旁的树林中有很多十分精巧的小别墅，显然，那是莫斯科市民们消夏的去处。最使我产生兴趣的是每隔两三公里，便有一座水泥预制板搭筑的月台。月台上站满了身穿各种色彩衣服的人。他们是在等车。不久我便明白了，他们是在等郊区的电气列车。这些密度极大的月台显然为莫斯科市民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无怪乎许多去过莫斯科的人，一提起莫斯科的交通，总是赞不绝口……

眼前的建筑在逐渐增多，美丽的小别墅却逐渐减少，终于消失殆尽。一幢幢板式楼相继矗立，中间不时夹杂着巨大的工厂建筑……

列车不停地、吱吱嘎嘎地过道岔，头顶的电力接触网线越来越密。大都市的气氛已经越来越浓。我目不转睛地张望着，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激动。为什么？不清楚。似乎是经过了漫长的劳顿，总算到达目的地了，又似乎远不止这些……

我注意地看着：城市建筑铺得很开。一幢楼与另一幢楼之间常常有怡目的草坪和树木。这真是不错！城市并不十分平坦，但略略起伏的地势恰恰使它层次丰富，使它婀娜多姿！到处都郁郁葱葱，到处都清新爽目，这真是太好了！——不过也有不小的缺憾。起码，能反映出现代气息的东西太少了！

这个念头猛然跳出来时，我自己都有些吃惊。什么是现代气息？为什么会产生这样一种感觉？

说不出。

但感觉确实存在，并且越来越明显。

终于明白了。一点儿不错，莫斯科给人的现代的感觉太少了。在它身上，我几乎看不到一座立交桥，也看不到一幢能够让人充分领略现代风格的建筑！何止如此，在这样一个举世闻名的首都，甚至连广告牌和霓虹灯都看不见！

我想起一个星期前，当我们一行五人从西安乘火车进入北京时，那一幢幢风格迥异的建筑令人又新奇又振奋。这些建筑单独去审视，只不过造成你视觉上的新鲜，但它们汇总在一起，却给你输入了一种强烈的感受。这感受充满了各种现代的元素！

而莫斯科给人的感觉是凝重和古朴。

列车终于停靠在站台。

我第一件事就是伸头张望，看贺鹏是否来接我们了。

没有。

我不死心，围着站台来来回回跑了几圈，依然不见人。

没办法，只好请小郑帮忙为我们找住处。

小郑很痛快，说：“没问题！跟我到乌拉尔饭店去住。”

这正合了我们的心思。在火车上，我们不止一次地听说了，在莫斯科有好几家专门接待中国人的旅馆。乌拉尔饭店就是其中的一家，并且是其中比较高档的一家。乌拉尔饭店洗热水澡很方便，离它不远还有个颇具中国风格的小餐厅，在那里吃饭极便宜。而更为重要的是，乌拉尔饭店是倒爷们换汇的好地方。无论在任何地方，换汇难免引来各种麻烦。而乌拉尔饭店门卫很严格，如果不具备相当的手续，你根本无法上楼，所以在那里换汇也相应地比较安全。

我们提着行李，跟着小郑向站外去。

一边走，我突然发现小郑胸前别了一枚相当鲜艳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

在列车上，我从来没见他别这个。显然，他是刚刚别上的。根据我对他粗浅的了解，他决不是由于爱国才佩戴国徽，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佩戴国徽使他更像体育运动员而不像倒爷？

不清楚。

走出车站，我才又有一个发现。这里进出火车站都不需要排队验票，旅客们可以随意。

借着放行李休息的空当儿，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四周。不远处有一座气魄很大的古典建筑，四基雄阔稳固，中间高高矗起，直到形成一个突出的尖顶，宛如北京的军事博物馆。显然，那是俄罗斯一个重要的政府机关。相比之下，周围的建筑便低矮多了——其实，低矮只是相对的。就总体而言，莫斯科所有的建筑都保持着一个相对的档次，都可以看出当初它们一定很豪华、很耀目。但如今，这些建筑给人的感觉是长年不修，十分陈旧。

莫斯科城市很大。据说全市共有九个火车站，每天可以迎送200万旅客。我们下车的车站是远东火车站。出站后迎面便看见往列宁格勒（彼得堡）方向去的火车站和往喀山方向去的火车站。这三个火车站虽然建筑风格都很讲究，但一个共同的遗憾依然是都太陈旧！

地上很脏，到处乱扔着瓜果和其他杂物。

有人凑上来，问我们换不换卢布，有没有美元。

有人在行乞。是一位老人。我不熟悉欧洲人，无法测知他真实的岁数，只能大略地估计他有五六十岁。离这位老人不远，另一位老人躺在地上。地上有污水，他却全然不觉。也许，他不是行乞者而是一个醉汉……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旁。车前窗玻璃上展放着两件皮夹克。司机正向路人兜售。是我们沿途兜售的那种劣质皮夹克。我看了看标价，比列车上的标价略高。但问题是，来来往往的路人们很少有人问津。

我想起列车沿途所到之处，俄罗斯人拼命抢购皮夹克的狂热。而在这里为何无人问津？虽说价钱比沿途略高，但价钱可以再去谈呀！毕竟，前提是要喜欢。喜欢它，一定会上前去谈。

但是没有人上前。

小郑让我们替他看护行李，他去叫出租车。没过3分钟，出租车叫来了，是一辆外观不怎么样的面包车，但可以将我们统统装进去。说好了，拉到乌拉尔饭店，给司机600卢布。

当汽车在我极感生疏的街道上奔驰时，我突然想起半个月前那位武汉的朋友与我通话时说到他对莫斯科的感受——

我对莫斯科印象特别不好。到处都乱糟糟的。我们在机场寄放了一晚上行李。第二天去取，五件行李有两件被撬开了，里边的香烟、西服等都丢失了。我们在机场吃了一顿饭，除了面包，几乎什么都没有。就这一人必须交给他们2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