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帝国:阿保机的耶律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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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丰富了我们的精神世界

在大唐废墟上建立起来的辽朝(907—1125年),承继了秦汉、隋唐以来灿烂辉煌的中华文化。无论在语言文字、典章制度、天文医学等方面,都颇有建树和发展。

在精神文化领域,辽朝最繁荣、最值得记忆的便是佛学,它也是历经十个世纪遗存至今的财富。

可以这样讲,公元10世纪到12世纪,世界佛教文化中心在东亚,而东亚佛教文化中心在辽帝国,而不在宋。

即使灭辽后的金朝也整体皈依佛教,并且为佛教的繁荣发展做出过贡献,但是与辽朝相比还是微不足道。

当人们抚今追昔,为许多古代朝代的文化、宗教遗迹和遗址荡然无存而扼腕叹息的时候,辽代佛教艺术的遗存却历经千年风霜,依然以各种形式屹立在北中国——

北京的戒台寺和潭柘寺都是京西著名的佛教古刹,它们位于京西门头沟区马鞍山麓。

戒台寺占地面积4.4公顷(1公顷=1万平方米),建筑面积8392平方米,即使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今天,其建筑规模和形制也不多见。

虽然戒台寺始建于初唐武德年间(唐高祖),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但是真正使戒台寺扬名天下的是建于辽道宗咸雍五年(1069年)的戒坛(戒坛、奇松、怪洞并称戒台寺“三宝”),戒台寺也因此与杭州昭庆寺、泉州开元寺并称全国三大戒坛,其规模居首位,故又以“天下第一坛”著称于世。

此外,戒台寺还以散落其中的辽金石碑、辽代砖塔、辽元经幢而闻名遐迩。

与埃菲尔铁塔和比萨斜塔并称为世界三大奇塔的应县木塔,便是辽代佛教遗存的又一个建筑。

应县木塔全称为应县佛宫寺释迦塔,位于今山西省应县城内西北佛宫寺内。

该塔建于辽道宗清宁二年(1056年),经辽、金两朝建设,历经130余年,数代人呕心沥血,最终于金章宗明昌六年(1195年)增修完毕。应县木塔不仅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而且是我国现存最高最古的一座木构塔式建筑、唯一一座木结构楼阁式塔。历经近千年的冰雪风霜、地震战火,应县木塔依然完好地矗立在中华大地上。

应县木塔的木质结构充分展示了中国古代人们在建筑、设计、地质、气候等方面的杰出成果,是中华文明与佛教艺术相结合的完美体现。木塔内保存至今的佛祖舍利子,更是给这座宏伟建筑增光添彩。

同样是全国文物保护单位之一的北京大觉寺(又称大觉禅寺或西山大觉寺),是位于北京西郊阳台山南麓、始建于辽代的千年古刹,以玉兰花、清泉、古树和优美环境而闻名。

辽时大觉寺被称清水院,金朝时大觉寺为金章宗亲自命名的西山八大水院之一,后改名为灵泉寺,明代重建后改为大觉寺。

大觉寺内共有古树160株,银杏树有1000年树龄,松柏树龄有500年,还有300年的玉兰树、古娑罗树。此外,还有大量其他种类的被列入保护范围的古树。

大觉寺以其玉兰花、法源寺(北京市西城区教子胡同)以其丁香花、崇效寺(北京市西城区白纸坊)以其牡丹花,一起被称为北京三大花卉寺庙。

如果说戒台寺以戒坛的神圣庄严、应县木塔以古建筑艺术和舍利,分别代表辽朝佛教文化的话,那么大觉寺则是以接近平民与世俗生活见长,其中的水系至今都是虔诚的人们放生之最佳地。

辽朝对佛教的信仰比其先祖鲜卑人更甚。

尽管佛教早已深深植根于国民心中,然而以拓跋氏(元氏)为主的皇族和贵族对佛教的信仰更为突出。那个时候,皇帝们更多地将自己天子的身份与佛教相结合,以雕塑形式集中展示自己对佛教文化的推崇,因而给今人留下了诸如云冈石窟、龙门石窟等雕塑艺术瑰宝。

辽代佛教相比元魏佛教,较为显著的不同是,它既继承了元魏、隋唐佛教的贵族化特征,又有强烈而明显的平民化趋向,表现在佛教的信徒,在民族成分上不分彼此,国民全民信仰佛教。在宗教政策上,当朝统治者对佛教机构给予优厚的经济特权,同时又从不干涉佛教内部活动,充分维护佛教寺院的独立地位,双方形成了相得益彰的和谐关系。这与北宋时,佛教主要作为统治阶级治理百姓,在精神层面控制国民思想的功利化特点完全不同。

不同的政策必然导致不同的结果。

佛教在辽朝得到了全面的发展,极大影响了后世金、元、明、清诸朝的佛教文化发展。

如果说,在辽朝初期,耶律皇族带领契丹人从萨满教改信佛教,有归拢汉人的功利化思想,那么到圣宗、兴宗、道宗三朝(983—1101年)100余年间,辽代佛教的平民化、独立地位则完全成熟,也臻于极盛。

辽代佛教政策的宽容,使得佛教大师辈出,其成就远胜过自诩于同时代各种文化正统的宋朝。

辽代对于佛教经典的编刻,亦有独到的成就。在燕京制作完成的《契丹藏》的印本曾传至高丽,给高丽佛教经书的校补订正以很大影响。今北京云居寺附近的石经刻造,虽始于隋代,在唐代也曾相继增刻,但历经安史之乱后于战火中中断。

辽圣宗太平七年(1027年),在辽廷鼎力支持下开始续刻,兴宗时则组织更多力量加大续刻规模。道宗朝继完成《涅槃》《华严》《般若》《宝积》佛教四大典籍石刻后,还续刻其他经典四十七帙。

今天,《契丹藏》的纸质印本已无法找寻,而云居寺大量续刻石经的遗存,让今人得以延续发掘、研究和珍存。

金朝对辽代佛教艺术的继承比较全面,所以在中国佛教发展史上,一般将辽与金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而辽代佛教显然可以囊括并代表金朝的佛教艺术水平。

辽朝佛教对同样出自东胡系统的蒙古族的影响也非常深远。一来契丹、蒙古两个民族语言相近,文化、心理认同感较强!二来辽朝佛教政策的包容性,使得曾被辽朝长期统治并深受其影响的蒙古族,在逐渐放弃萨满教的同时,对佛教产生了浓厚兴趣!三来元朝的宗教政策并未继承两宋以宗教麻痹百姓的特征,而是采用了辽朝相对温和、宽松的宗教政策。

当然,由于元朝统治疆域比辽朝还要辽阔,民族、种族的复杂性更高,因而元朝对宗教的包容政策,在辽朝局限于佛教内部不同派别各自发展的基础上,还包括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宗教的共同发展。

中国文化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儒(孔孟学说)、道(道教)、释(佛教)“三结合”。

儒家是中国人自己创立的,在当今世界上,特别是亚洲,依然有广泛影响力的文化、价值体系。道教则是中国人自己创造的土生宗教信仰,而佛教是两汉时期传入中原的外来宗教信仰。

这三种文化、宗教的结合,在人类史上是独一无二的特殊文化现象。既体现了外来宗教(佛教)与中国文化的完美结合,如产生了天台派、华严派、禅宗、藏传等中国特色佛教派别,也展现了儒家文化和道教的巨大包容性。

而儒、道、释在各自轨道上发展经年后,最终由富有智慧的中国人将其“合三为一”,成为至今仍然深刻影响我们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价值体系。

儒、道、释三者的合流,辽朝当为始作俑者和推手。

是他们——1000年前的契丹人,以中华民族共同追求的精神需求为索引,成功地团结了各个族群的同胞,同时引导作为统治阶级的契丹人,共同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到今天仍丰富着我们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