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黛堂之谍者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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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白府的庭院中,两人对坐,满桌美酒。

晏溪也不用酒杯,直接就瓶而饮,白隐川在旁执杯作陪,时不时与她互敬对饮。

晏溪素手托腮,双眸微暝,“隐川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南涯人。我父母是山间猎户,我出生时,正赶上父亲进山采夏蜜归来,他抱着我嗅着满室蜜香,便给我取名蜜儿,”她扶着石桌站起来,踉跄着在院中走着,“后来,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没了,家,人,都没了。”

白隐川怕她歪倒,跟在身后虚扶着,忽见她停下来,仰望着空明的月光,“世事如轮回,又是一场大火,结束了他在我生命中的一切。”晏溪单薄的身影缓缓转向白隐川,一双明眸中早已泪光婆娑,“为什么,都要离我而去?”

白隐川抬手,缓缓将她拥入怀中,“我不会。”晏溪伏在他的胸前,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双肩不住颤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那哭声凄凉,令白隐川心如刀绞。

月色之下,晏溪的哭声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白隐川只觉得怀中的女子向下一沉,他连忙将她托住,低头一看才知,她竟睡着了。

白隐川将她抱回自己的寝室床上躺好,脱靴盖衾,又取了毛巾为她拭了面,才去到外室的榻上睡下。

晏溪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她起身,隔着屏风,见白隐川正靠在榻上睡着。

似乎是感应到晏溪的动作,他缓缓睁眼,翻身坐起,见晏溪坐在床边,忙起身去端了一碗汤药。

“蜜儿,快把解酒汤喝了。”晏溪接过药碗,听他这般唤自己,诧异道:“你怎会......莫不是我昨晚告诉了你?”

白隐川忍俊不禁,“唉,昨晚有人拿我最喜欢的袍子做手帕,痛哭流涕,现下已是穿不得了。”

晏溪面红耳赤,却突然省起,也不知昨晚有没有吐露出螺黛堂的秘密?

她边饮着醒酒汤药,一边试探道:“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什么?”

白隐川双眉一扬,“你昨晚告诉我一个惊天之密!”

晏溪惊得差点打翻了手中药碗,却见白隐川一脸戏谑道:“你说你,和我是同乡呢。”

见他神色无恙,晏溪放下心来,若是让他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怕现下他应是无心玩笑了。她却不知,她螺黛堂弟子的身份,白隐川早已令白风暗查得知了。

白隐川忽而正色道:“一会儿,你得先回晏府,今夜萧术设宴,请了我们,他定有动作,估计会让双锦传达给你。”

晏溪点头,“好。”这才知道为何狄俊华要她今日休沐。

“嗯......今晚我去晏府接你,届时,你换上这个出席。”说着,白隐川递给她一个包裹。

北盛的夜色也尽是繁华。

晏溪和白隐川坐在车中,有些不自在,因为两人现下皆身着牙金色衣衫,衣料纹饰都大体相同。

“咳咳,既然是做戏,便做个完全吧。”白隐川面色微红,解释道。

“嗯,隐川哥哥思虑周全。”晏溪今日特意梳妆打扮,此时看起来也是光彩照人,令白隐川不禁侧目。

昭王别院中的宴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昭王萧术坐在上首,厅中左右皆是身份高贵之人,萧正、杨氏姐妹皆在座。

白隐川与晏溪走入宴厅,旋即引来众人目光,两人向萧术见了礼,便在下首落座。

烁王世子萧正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咬牙切齿。

同样咬牙切齿的自然是杨氏两姐妹,但她们毕竟是高门闺秀,自然不会将喜怒形于色,一场宴会倒还算宾主欢也。

晏溪与白隐川把手而坐,时不时交头低语。

“唉!”晏溪佯作轻愁之色。

白隐川道:“何事叹息?”

“和隐川哥哥坐在一处,溪儿有些自惭形秽啊!”晏溪玩笑道。

白隐川这才明白晏溪在调侃她,他端杯至唇边,唇角一勾,轻声道:“溪儿今日,很美。”

晏溪原想拿他逗趣,却不想被他一言引得满面飞霞,登时羞恼地将纤手从白隐川手中抽出。

两人正“打情骂俏”,却见萧术提壶端杯走来,“白世子,晏溪!”

两人忙起身相迎,却听萧术道:“晏溪,本王对你的真心你是辜负了,本王敬你一杯,便算是祝你和世子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着将自己提着的玉壶举起。

晏溪一看那玉壶,捻起自己的酒杯,将杯中酒饮尽,便双手执杯,由萧术用手中玉壶为她斟酒。

酒液斟满,晏溪嗅着杯中芬芳,抿了抿唇,举杯一饮而尽。

尽管她知道,那是一杯毒酒。这便是昭王今夜的第一步。

见晏溪饮尽杯中酒,白隐川不动声色,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攥住。昭王的计划他一清二楚,一想到晏溪毒发时将要受的痛苦,他便恨不得将萧术碎尸万段。

萧术见目的达到,便志得意满地回座。药效发作还要两个时辰上下,他并不着急。

酒至半酣,杨琼尔突然站起身,看那神态。似是有些醉意,“世子殿下,臣女有一问,还请世子解答一二。”

杨昙儿见妹妹失态,忙起身拉住她,“舍妹酒后失仪,世子见谅。”

杨琼尔挣脱了姐姐的手,“世子雅量,定能容臣女一言吧?”

白隐川颜色微冷,转而付之一笑道:“杨小姐,但说无妨。”

杨琼尔闻言,瞥了晏溪一眼,冷笑道:“晏家小姐救过世子,世子感恩乃是应当,可您因何会倾慕一个连作舞都不会的粗陋女子?”一时间,场中气氛徒冷。杨昙儿眼中闪过得意神色,这出戏便是她们杨氏姐妹故意演来羞辱晏溪。先由她戳中晏溪痛处,再由姐姐惊鸿一舞,相形之下,白隐川和晏溪之间必会留有芥蒂。这便是闺中女子算计的手段了,她们算计的便是两人之间的心意和白隐川作为世子的颜面。

白隐川眼中闪过怒意,亢然道:“杨小姐问这话,本身显得粗陋了!”

杨琼尔正欲上前反驳,忽听一声轻笑,她转头见晏溪正掩唇,“你笑什么!”

晏溪抬眸,挑衅地看着杨琼尔,“杨三小姐,你嫌我粗陋?”

杨琼尔昂首道:“正是!”

“呵呵呵,杨小姐,我依稀记得您的侍女似乎是叫春敏?”晏溪笑吟吟道。

别人不知其中关节,杨氏姐妹却明白她的意思。晏溪是在提醒杨琼尔曾爱慕女扮男装的她,还找春敏前去相问,如今倒嫌她粗陋了。

“住口!”杨琼尔恼羞成怒。

晏溪没有容她继续放肆,从容起身道:“你说我不会作舞,今日我便作给你看,你可看好了。”

说罢,她来到场中,向萧术行礼道:“殿下,可否请乐师抬一架箜篌来场中?”

萧术转头便吩咐人去办了。他知道蛇营的人都被温艳教导过歌舞,一时间对晏溪有了些期待。

晏溪来到箜篌前,转眸看向白隐川,见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温柔如月,便对他嫣然一笑,忽地转身绕到箜篌一侧,纤指在弦上一抹,一阵优雅的旋律流淌而出。只见她边围着箜篌转圜起舞,双手边在其上轻拢慢捻,身形娇软仿若一缕轻纱萦绕在箜篌上,与那一阵阵乐音共鸣相和。

饶是杨氏姐妹也不禁为之赞叹,这舞姿虽不华丽,但却能在作舞的同时流畅地弹奏箜篌,她们自忖无法做到。此时的晏溪似将身前的箜篌当作情人一般,纤指如抚,娇躯若偎。只见她右手在琴架上一个轻点,便凌空飞起,单脚立在箜篌之上,复而顺势倒下,侧卧在琴颈之上,莲手抬至眉间,滑过玉面,轻轻落下,在下方琴弦上划出一个圆润弧度,一串清灵的尾音自弦上一路飘入众人心房。

一舞终了,晏溪看向白隐川,眸中的妩媚风情将他从刚刚宛若天人的舞姿中生生拉回。她向他伸出手,白隐川会意,起身走过去。

白隐川拉住她的手,晏溪顺势便从箜篌之上跃下,落入他的怀中。那一刻,白隐川真切地听到自己的心弦也被挑动出一曲悄情。

萧术看着场中两人,心中暗笑,“果然是我看好的女子,白隐川,这样的妙人儿,你舍得她玉碎花消吗?”

“时辰不早了,今日便散了吧,白世子,咱们去內苑品茗。”萧术见杨琼尔又要发难,便起身相邀。

“今日承蒙王爷盛情款待,已是受宠若惊,品茗就不必了吧。”白隐川故意推辞道。

“隐川哥哥,王爷的好意,我们还是莫要负了。”晏溪见萧术眼神示意,适时开口道。

“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白隐川“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萧术引着两人进了一间密室。几人甫一落座,萧术便道:“白世子好福气,竟得如此佳人,只可惜红颜薄命啊!”

“王爷这是何意?”晏溪佯作诧异道。

“因为,你中毒了。”萧术脸上扬起得意,“晏溪啊,这世上只有白世子能救你了!”

果然,话音刚落,晏溪便伏在矮几上,面如金纸,蹙眉低吟。

白隐川紧张道:“溪儿!”他转头怒视萧术,“是你!”

“正是!只要世子好好配合,在这几封书信上签上大名,盖上私印,本王立刻将解药双手奉上!”

白隐川看着眼前的书信。其中有一封家书,要白慕将南蛮各部人马召集起来,随萧术起兵造反;还有两封是伪造的他与琪王的密信,如果他临阵反悔,便可凭这些信件诬陷他参与琪王谋反之事。

“指望这些,你便想要我父王对你俯首帖耳,做梦!”白隐川严辞相抗。

“白世子,你人在北盛,若我起兵,你便是人质;且,想来世子在南涯对十二生肖神营有所耳闻吧,巧的是,神营是本王的手下,本王已命神使们潜入湛王亲卫军中了,若是湛王太过顽固,本王只好杀了他,以世子代之了,到时......”萧术拉过晏溪,伸手扼住她纤颈,“我相信世子一定会识时务的。”

白隐川看着生不如死的晏溪,满眼挣扎,却听萧术道:“世子,还是快些决断吧,她的时间不多了。”白隐川狠狠瞪着萧术,最终还是咬牙在书信上签字用印。

萧术见他妥协,将书信收起,又从怀中取了一粒药丸塞到晏溪嘴里,将她推给白隐川,笑道:“世子放心,事成之后,你我二人以南盛为界,两分天下而治,到时你便可江山美人兼得,岂不快哉?”

看着白隐川的马车渐行渐远,萧术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他还算不准白隐川对晏溪用情几分,担心他并不会因她而服软,不想这白世子竟是个情种,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太顺利了......

“表哥,你就甘心让白隐川把晏溪抢走,忍心看姐姐日日以泪洗面?”杨琼尔来到他身边,质问道。

“琼儿,不要着急,很快,本王让他娶谁,他就得娶谁!”萧术眼中闪着熊熊如火的野心。

马车中,晏溪虽已解了毒,但身子仍是虚弱无力,白隐川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用丝帕擦拭着她额上的细汗,“蜜儿,可还不适?我该再快些的。”

晏溪依偎着白隐川,无力笑道:“若是太过轻易答应,他一定会起疑。”

“嗯,大掌事已被他遣回南涯,我父王那边我便可放心了。皇卫营的狄俊华和谷朝都是他的爪牙,你只怕力有不逮。”白隐川眉宇间略带担忧。

“隐川哥哥,你放心,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