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叶带雨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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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章春猎(七)

游玄跌跌撞撞的跑着,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他要找到师父,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出口,哪怕不是师父,也要找到人来救孟钧。

他不敢慢一步。

也来不及思考。

只知道自己慢一分,孟钧就会更加危险。

游玄咬牙,从地上一次次爬起,脸上湿润一片,他很少哭,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三次哭泣。

第一次是见到父母倒在自己面前时。

第二次是许钦抱着自己。

第三次是孟钧舍命让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千万不要出事啊,游玄抹去脸上的泪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摸出身上的烟竹筒,却怎么也打不开。

都被水打湿,熄火了。

他含着泪无助痛哭,却还在不断的奔跑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孟钧还在等着自己。

熙羽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她只能听声辨位,虽比平常迟钝,防住这些狼还是绰绰有余。

“别来无恙。”

声音很熟悉,熙羽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皱了皱眉,她知道,是那日在大漠里遇到的人。

“为何你每次都要如此相逼?”

熙羽立在寒风中,双目泣血。

“姑娘,在下并无此意,只要姑娘愿意跟在下走,在下可保姑娘安全。”

熙羽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功夫,笛声没了,那些狼也没了动作,熙羽擦了擦眼睛,眼前清明了些,但还是有些许模糊,那个男子站在自己的对面,还是那件青色衣衫。

她不想管这些,她想知道游玄现在怎么样了?

他父母被害的真相还没找到,自己也还没找到皇哥,当面对质此事。

“你在担心那个少年吗?现在外面都是野兽,他未必能全身而退。”那位青衣男子声音温润,但熙羽觉得他很恶心。

和凌霄一样的伪君子。

不过他说的确实有理,外面都是野兽,游玄……

“为何一直揪着我们不放,你到底什么目的?”熙羽急得快发疯,她揪着他的衣领,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生吞。

“在下名讳韩池。”

“你叫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定血洗你的府邸。”熙羽直接御剑而行,飞快的穿过韩池,那些狼跃跃欲试,被韩池通通用眼神镇压。

千万别出事……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自己还没给他一个解释……

不能就此停步。

游玄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用剑当拐杖一步步的拖着走,身上早就汗湿了,额头上满是汗珠,他的眼前忽明忽暗,几次都险些晕倒。

他不能停。

孟钧还在等着自己。

不能停。

……不能停

一阵强风袭来,他突然被什么东西推倒了,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游玄很久很久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是一只老虎。

……

他惨笑着,看着那双带着兽性的金色瞳孔,认命了。

他想起来第一次遇到师父的时候,那是在一个乱葬岗,自己醒来后,发现自己身旁躺着的是死不瞑目的母亲。

母亲那双温柔的眼睛,在那一刻显得格外可怖,血丝,空洞,不甘似乎溢出了般。

他的脑子还是晕乎的,似乎母亲给他喝的那碗水不是水……而是酒……

“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负了我与你父亲的苦心……”

这句话灌入自己的脑中,震的他的头生疼。

那时的母亲身上还带着些许余温,游玄眷恋的躺在母亲的怀里,他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感受到母亲的温暖了。

他只是在自欺欺人。

父亲呢。

游玄抬头,看见了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场面。

自己温润如玉的父亲正在被一群豺狼啃食,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骨头的碎裂生……父亲的半张脸露出了森森白骨,游玄看着自己的父亲躺在泥土坑里,浑身泥泞,但他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一位十分喜干净的儒士。

不。

此刻应该是是半个父亲躺在泥土堆里。

游玄轻轻挪动身体,站在了死人堆里,才发现自己的母亲以极其诡异的姿势蜷缩成一团,仔细一看,多余的空间,是自己刚刚躺的位置。

可昨天,父亲和母亲还带着自己上学堂,母亲还说今日可以吃到好吃的烤鸡腿。

他想哭,可他不敢,他怕那些豺狼发现了自己,自己定是跑不会了的,这样父亲与母亲的努力不就是白费了吗?

那些豺狼还是发现了他,它们停止了啃食父亲的尸体,而是死死的盯着自己。

游玄想跑,但似乎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他分不清。

分不清是父亲与母亲的突然离去让自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自己已经接受了马上要死去的事实。

总之,他放弃了抵抗。

甚至逃跑。

那些豺狼扑来时,他只是闭上了眼,他觉得去陪自己的父亲母亲,也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

许钦就是这时出现了,抬手间杀了所有财狼。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游玄看着他,木讷的回答道:“我的父亲与母亲双双遇害,我刚从你脚下的死人坑里醒来,那个就是我的父亲。”

他举起手指了指一旁看不起样子的尸体。

许钦擦干剑,蹲下身擦了擦他脸上的泪。

“别哭了,日后跟着我吧。”

“……为何?”

“因为我们一样,都失去了家,虽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但你一个人在这里,只能等死,别无出路。”

“我当然愿意跟着你,但我要把父亲与母亲安葬,他们不能就这样。”

许钦深深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

游玄松开拿着剑的手,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躺在地上很舒服,软绵绵的,早在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就应该这样死去,师父的出现,也只是延迟自己的死期罢了。

他心想这样死去也很好,无所谓了,就是有些对不起师父与父亲,母亲。

想到了父亲与母亲,他的心微微一酸,叹了口气。

游玄躺了很久很久疼痛都没有袭来,他觉得有些纳闷,难道这个老虎咬人是无痛的?

睁开眼,他看见了一个人在与老虎搏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地上跳了起来。

“你醒了。”

熙羽见他站起,问道。

听见声音的游玄如梦初醒,半天说不清一句话,难道?难道?

难道天堂是这样的?孟钧也死了?

“你……”

“把你的剑捡起来,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熙羽眼睛有些看不清,不断的擦拭眼睛:“我有些看不清。”

“哦……哦哦。”游玄慌乱的捡起剑。

“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抵抗,只要有一丝希望,都要去争取。”

熙羽身上所露肌肤全是伤,右手鲜血淋漓,脖子与脸上全都是细密的伤口,正渗着血。

更可怖的是那双不断流着血泪的眼。

两人与老虎周旋了许久都无法抽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老虎似离弦的箭冲向游玄,他扬剑挡住了老虎的攻击,老虎似乎有些发狂,不断的扭动着身体,游玄被逮着不断摇晃,他终究是抵抗不了那畜生,老虎咬断了游玄的剑,冲到了他的面前。

游玄被震飞在地,剑碎裂的碎片擦伤了他的脸与脖子,血流成注。

熙羽此刻站在他的对面,两人之间起码隔了五步以上,老虎速度太快了,她闪身而来不及推开游玄,看着老虎张开血盆大口,熙羽咬牙,握紧霜花,义无反顾的挡在他的面前。

游玄瞪大了眼,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还会有人这样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刚想开口告诉熙羽,他这样自己已经很开心了,够了,不要为了自己丢了性命。

那老虎却赶在他的前面,咬住了熙羽手中之剑。

两者相碰发出令人耳鸣的声音。

铮——

熙羽被震的往后一仰,霜花闪着寒光也被震飞,直直的插入地面,那老虎冲来,生生的咬着熙羽的肩膀,按住她在地上拖行。

熙羽伸手想抓住什么让自己不要被老虎拖着走,但她除了抓到了一手枯草,什么都没抓到。

熙羽此刻疼的冷汗直冒,全身发抖,她深知,此刻只能靠自己,于是她屏气凌神运气,接着霜花颤抖着飞入她的手中,她咬牙发出怒呵,翻身扭动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手把霜花插入这只老虎的体内。

老虎怒吼一声松开了嘴,熙羽得以喘息的机会,躺在土地上如同濒死之鱼大口大口的呼气,此刻的她如同被抽走了力气般,肩膀的疼让她有些发蒙。

她按住了身上的几个穴位,血没有再流了,游玄坐在地上,面无血色。

熙羽艰难的站起,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他走来,什么都没说。

老虎咬的是她的左肩,此刻她的左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就那样软软的垂着,在风中微微摇晃。

游玄见他如此,坐在地上掩面哭泣,声音沙哑崩溃又自责:“孟钧……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都是因为我……”

熙羽惨白着脸,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她蹲下身坚毅的看着他。

“游玄,不要自怨自艾,眼下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得到解决,放大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好处,振作一点。”

声音冷静而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