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给日吉廖娃
(1928年9月27日,索契)
亲爱的淑拉:
刚刚接读你9月22日的来函。我发出过一封东拉西扯、会使你烦心的信。这样的信,往往是我在激动不安的时刻写的,而你又不得不读。不过,这种信不多。好在咱们临别时讲好可能会出现这类信件的。
我当然了解你,知道你看到那些材料,会做出正确的分析,发现所有浅薄浮躁的东西后,抓住该讲的、讲得对的内容。正是这个缘故,我有时会写些让自己忐忑不安、心潮澎湃的事情。读着(准确些说是听拉娅读,我无法完全看清你那纤细的字体)你关于社保事业的阐述,我仿佛听见你沉稳地、清晰地讲解相关的一切情形。
我把跟惹祸的抚恤金有关的全部往来信函寄给你。我已经打趣地说过,将来能恢复工作的话,我要供养一个残疾人,让他待在银行里,只是为了给这段苦难的历程安上光明的结尾。我琢磨,在劳动者社保的宏伟事业里,在别处怎么也看不到的、工人社保工作正步步推进时,因循守旧这种弊病,在机关内泛滥成灾了。如果只是我个人有时遇上,那么不算最糟糕。不,淑洛奇卡,好朋友,你清楚地知道,这些时日,这些月份,我很有保障。哪怕置身于偏僻之地,淑拉,仍是有钱汇来的。我又收到了15卢布。
亲爱的淑拉,你不知道,我对你既敬又爱,程度之深,恐怕是你所没想到的。我写信给你,已经谈及金钱之类的事情。我完全明白,如果没有这种支撑,目前我必定十分困苦。我对你的感情,是对一位女革命家的感情,可我也曾闭塞得很。但愿我能和你在同一支队伍里工作、战斗,那么我将说不出地高兴。[缺损]我想,自己写信给你,以激烈的言词谈论有关以工资额来定抚恤金之法规的社会不公正,你不会因此而责怪我;我也相信,虽然我一时情急,在集体中突出了个人的利益,但你不会指责我自私……[缺损]
我生活在希望中,盼着很快就获得上班工作的机会。那样一来,社保问题便自行消失。但原先的问题仍然存在。
我没有从银行收到法定的、作为暂时丧失劳动力处理的、四个月的津贴。工资委员会认为……[缺损]115卢布。这大大高于我此时要求的数额。最近四年,肚子饿得厉害,如今,若非得到你的帮助,我只能依然穷得厉害……[缺损]家徒四壁的无产者有什么办法呢?我为什么写这几行?原因如下:你那些关于社保工作的布尔什维克主义的阐述,审视的并非某些个人的局部问题,也不是我们工人政权的并未僵化的法规。你情不自禁地表明,这类琐碎事情使人多么心烦意乱。淑拉,但愿我们夏季会面,是在比较光明的日子。
另有一事,我要告诉你。我的一位女性朋友(可记得我曾对你讲过,自己有一番辛酸的情感经历),她是个积极分子,1916年起的联共(布)党员,30岁。她是我最亲近的同志之一,而且存在过一段个人感情。当时她在马采斯塔治病,无意间得知我的情况,然后我们偶然相遇。有两年半没见面了。再次相见犹如亲人重逢,真好。她有了丈夫,是个挺不错的同志。虽然出现了个人悲剧——他是反对派,被开除出联共(布)……[缺损]许多“痛苦和愁闷”……他倾向于托洛茨基[缺损]
淑洛奇卡同志!我恐怕无法向你表达清楚自己所有的想法。不过,她在我这儿逗留一昼夜后就返回莫斯科,她这一走,我心里怅然若失,郁闷不堪。
淑拉,我亲近的好友,毕竟你是我党内的大姐,我要告诉你,有时仿佛被忧愁以有力的双手紧抓不放,我会想起那时局纷扰、生活艰难的少年时代,除了亲生母亲,没有谁爱抚过我,但在严酷的战斗岁月里,倒从未有过这种忧愁。只有如今,当生活把我逼到墙角,此时此刻,我会想起那些亲近的妇女同志,她们爱护我们,把我们当成兄弟,当成朋友。我深信,自己纵然成了残疾人,也必将回归生活,重新工作。假如没有这种信念,我早已把自己给崩了。当然我也晓得,青春与强健是不复存在了。但愿早日回归热火朝天的生活。你别责怪我情感冲动。淑拉,别责怪我吧。
柯里亚
邮递员刚刚来过。淑洛奇卡,这是怎么了?你有意无意地把苏联国家银行的职能搁到自己肩上了。
亲爱的淑拉,你这样做,可确实会把我变成一个爱打官司的人喽。为了拿到大笔的钱,我不得不打官司,才能把钱还给你哦。
嘿,这全是开玩笑。我个人憎恨金钱。按照我的看法,这些纸币是人类最可耻的发明。淑拉,我深深地憎恨金钱。我曾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自己一些战友的生命——极其美好的生命,相继毁灭,只是由于缺少几张肮脏的、沾满病菌的纸币。
亲爱的淑拉,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一说到钱的问题,措辞才那么激烈。
唯有从你那儿,从一位布尔什维克、一位朋友那儿,我获得的并非金钱,而是珍贵的、无法以金钱来衡量的、同志式的帮助。
柯里亚
1928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