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黄金时代
刚踏进黄金大厅，叶子梦的脚步就慢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她不停地环顾四周，想把紫饭T台的第一印象深深刻在心里。
但秀场里只有一群带着口罩的工人在各自忙碌。两侧观众席的中间堆积着一些木板，她根本没看到T台。这样的施工现场没有半点时尚的味道。
黄金大厅内部支撑着和序厅一样的红色立柱，金边花纹随着光照的强度慢慢减弱，直到消失在黑暗中。
仰头看，她终于找到了的第一个兴奋点。密密麻麻的钢架上挂满了她叫不出名的舞台灯具，上边的红色信号灯像列阵一样依次延伸。
在入学专业考试之前，叶子梦曾在艺考培训班突击训练。她们所谓的秀场就是一个常规的舞蹈教室，没有专业的舞台灯光设备。直到艺考当天，她才第一次置身专业秀场的照明中。
考试的第一个环节就是泳装静态展示，考官们要最直观地考察考生们的身材比例，上下身差、腿型、五官...
每年艺考的时间都在寒假之前，寒冷加上场内紧张的气氛，站在备场区的叶子梦瑟瑟发抖。周围一切似乎都隐于黑暗，直到走出背板，直到她被面光包围。
逆光下她看不清考官的脸，只记得那排强烈的暖色好像严肃得没有温度...
黄金大厅显然不同。几排LED染色灯在摇着脑袋，即便场灯开着，秀场里的色彩变化也很明显。
看着照在自己身上的那片光，从土黄色渐变为红色、紫色，仿佛预示着什么...她暗自兴奋。
施工区最亮，能看到工人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尘埃。T台上的一切好像都被放大了。她不禁摸摸自己的鼻头，那颗不请自来的大红痘正在上边跳舞...
不同于设计广场的场地，紫饭黄金大厅的观众席虽然也是阶梯式设计，但由于场地面积大，使用的是高级饭店的常规座椅。这些座椅带着高高的靠背，相邻座位的人不会彼此干扰。
时装周期间，组委会将所有座椅包裹成黑色，连同观众席的地毯一样，黑色是除了T台之外整个秀场空间的标配。
叶子梦昨晚坐在这里，身边还都是看秀的观众。现在换成了青子、田瑶和思煜学姐。她们来之前就已经有几个模特在这里等候了。那些模特懒散地瘫在座椅上，听歌、玩手机，补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做。
只有叶子梦的眼里没有自己，那些陆续到来的模特每个都能引起她的关注。她们多数来自天方星腾和N•FIND经纪公司，一些面孔上午面试还见过。其中最熟悉的一位还是她的学姐冬茫。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
“哈哈哈哈哈，可不咋的，逗死我了！你知道么？后来那个模特儿对后台编导说‘凭什么她就排第一个谢幕啊...’然后正好让区如意听见了，后台编导在旁边贼尴尬。你就看区如意那个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哈哈哈哈！！”
“我去！！现在的小屁孩儿，想上位想疯了吧，真是什么都敢说。”和冬茫进来的女孩儿摇着脑袋。
叶子梦瞬间想到昨天的自己...
冬茫：“对呀！哈哈哈哈，谁领闭也轮不着你说啊！再说了，人家今年要争十佳呢...不过话说回来，今年十佳没啥悬念吧，肯定有区如意啊！”
说着，这两个人走到叶子梦前一排。
“学姐”、“学姐”...青子、田瑶分别叫着冬茫。
叶子梦也赶快打招呼。她知道在艺术学院表演专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学妹见到学姐学长都要主动问好，这是表演专业多年以来形成的风气。
但她不知道，有时候低年级的模特主动向学姐学长打招呼会受到冷落。再有时，高年级的学姐遇到低年级的学妹会被当做空气，瞬间让她们感觉浑身不爽。
冬茫今年大四了，至少在校园里她不用管任何人叫学姐了，在座的都是学妹。
除非时装周演出期间，在秀场能遇到比她更早毕业的学姐学长，她也会沿袭学校的传统，以学姐学长相称。
冬茫：“hello！！唉，这不是我们大一的学妹么？？唉妈咋那漂亮呢！你瞧你瞧！！”
“好看的都去你们学校了，每次面试都得被你们的人挤下来...”旁边的模特看了叶子梦一眼就撂下一句话。
冬茫随即回到：“那你也来啊~”
“谁想我考学那年就赶上文化课得过地方省线...真背到家了。”那模特说完便挂上一丝苦笑。
叶子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对着冬茫，只留下那洁白脸蛋儿上的傻傻笑容。
“我学妹真可爱呢！！哈哈哈~~~”冬茫说完随即挤到高青子和田瑶身边。“咋每次在秀场都见你俩看书呢？这又看啥呢？”
高青子把书搭在腿上，露出笑容。“学姐，上次老师推荐的《素履之往》。”
“那是啥书？没听说过，太文艺。”冬茫把书拨到封面，又翻回来。朴素的封面，干净的内页，随意翻几下，看不到一张图。她随即失去了兴趣，转向田瑶。
“卧靠学妹，《时尚传播概论》？这才大二你就想着要考研了？”
田瑶也淡淡一笑，“没有学姐，只是先了解一下...”
“你们都是文化人儿，这些书我可看不了。唉，思煜，上次公司那笔钱结了没有？”
“哪笔？”
冬茫：“哎呦，时装周之前咱们去上海演的那场。”
“没结呢吧？？”思煜一双大眼睛望着冬茫。
“又不结钱...”冬茫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说：“这个月还要飞海南呢，我表姐结婚，金九银十。这不发钱又没钱了！”
叶子梦傻傻得听着。对于演出结钱的概念她并不像学姐们那样明晰。入学之后只参与过校内的几场演出，而在时装周的商业演出，这还是第一场。
她只知道模特出来工作是有劳务的，但不确定跟学校出来做活动是什么流程。
“学姐，咱们跟学校出来演出，有钱吗…？”
冬茫看了一眼叶子梦。
“当然有啊，不然搁这儿冻一天，图啥啊...”
每年两季的时装周都是经纪公司和模特最忙的时候，学校也不例外。品牌在发布会之前会联系各大经纪公司面试模特，之后谈好价格。经纪公司统筹模特档期参加试装排练等秀前工作。
“劳务当然会有的，不过每个模特的报价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学校能给你报多少。”冬茫看着傻傻的叶子梦，想起了自己刚入行的时候，摸不清行业规则，但对工作又充满了热情。
“那学姐…我们在校内的演出也有劳务吗？”
叶子梦想起了素素老师安排的工作，一场国际青年设计师大赛，还有一次创意市集开幕式...
“嗯…有呀，就是没外面的商演结的多而已。”冬茫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根YSL的小金条细管口红补起来。
看着学姐，叶子梦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自己边上学还能边赚钱...
别高兴的太早啊学妹...你现在还没签公司吧，等你签了公司，一定得记住学姐的话，要是学校和公司发了同一个通告，一定得跟着学校走。而且别侥幸私演，不然就等着被素素老师封杀吧！”
同一个公告...叶子梦尽可能让自己都听懂，但还是有似懂非懂的地方。不过她脑子里慢慢意识到了演出收入的概念。
之前她只是一心想成为优秀的名模，现在看来如果梦想成真，是会名利双收的！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
冬茫：“钱这事儿真是不禁唠啊！想当初，姐也是演过大牌巡演的！那真是仙儿一般的日子...
当时巡演一站，我们住的是威斯汀那种超白金酒店！贼拉爽翻天！一整天都没啥事儿。然后客户叫我们去试装，到店里一个模特儿就一套衣服，老轻松了！试完了我们就去K歌儿了。
最主要的是演出！把我们拉到店铺的展厅，就只演给几个VIP，加起来不到二十个观众！我们穿着衣服溜达一圈儿，就一圈！完事儿了！！哈哈哈哈！”
旁边的思煜笑出两个酒窝，高青子也把书放了下来，笑着看着冬茫。
“青子你笑啥？你也去演了！”冬茫随即又问叶子梦：“学妹你猜这一站多少钱？”
叶子梦瞪着大大的眼睛，不知其然。
“八千！现金结！！八千啊！！现金！！这才是一站。全年巡演多少站，你算算吧！一年就把四年大学的学费挣出来了！那真是黄金时代啊！”
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
“哎...我也想当琳达·伊万格丽斯塔，‘没有一万美元的工作，请不要叫我起床！’那种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了...再瞧瞧现在！时装周接一场苦了吧唧的，才三千块钱...更别提其他小演出了...”
才三千...叶子梦一时无语，冬茫嘴里那场大牌巡演的模特费用已经要赶上她一年的学费了。
她现在有些理解，为什么早上面试时候看到的那些模特们，动辄就背着LV、GUCCI，穿着Balenciaga、Burberry...
她的目光落到冬茫的YSL小金条上，或许学姐们都曾有过相同的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