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躲开早餐
没有一个做父母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故意挨饿，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叶子梦的父亲叶思变在体制内工作了三十年，常年规律的作息让他对自己的身体健康状态十分满意。每年单位组织的体检后，他都会像一位胜利者一样看着自己的体检报告。所以他从来不会缺席早餐。他当然也希望女儿能像他一样。
叶思变坐在餐桌前问着，德国的进口牛奶被倒在晶莹的玻璃杯里，柔软的面包片上已经涂满了果酱。他本以为要在用餐之后再叫懒床的女儿起来，但没想到女儿一早就在房间里翻箱倒柜了。
“今天周末，你也不休息吗？”他一手放下早报，一手摘下眼镜，向女儿房间看去。
叶子梦换完面试需要的小黑衣和紧腿黑色仔裤，急匆匆地收拾着东西，高跟鞋、化妆包，还有那铺满一床的衣服。
“没办法，时装周工作赶在周末了。”
微信消息铃声同步响着，微信群名称是“10.27【觉缘】面试”，素素老师又在群聊里发布了一条新消息：
“再说一遍，9:15到设计广场【觉缘】工作室，不许迟到！！！@所有人”
“收到”
“收到”
“1”
“收到”
“1”
“收到”
“收到”
“收到”
...
参加面试的模特都在及时回复着消息，叶子梦一边整理背包，一边完成了回复。
“嚯...还挺忙...”叶思变一句感慨，“时装周”这个词对他来说已经久违了，这种忙碌带来一丝久远的熟悉。
叶思变喝了一口牛奶，把眼镜压在报纸上，走到厨房。
“我给你煎个鸡蛋夹片面包，再喝一杯牛奶，好吧？”他一边从冰箱里拿出鸡蛋，一边歪着头问道。
“您吃吧您吃吧，我来不及了。”
“啊？又不吃饭？”冰箱门还开着，他耳听着女儿的下一句回答。
叶子梦已经从房间走出来，大衣没记扣子，双肩背的背带也只在肩上搭了一个，她忙着带上自己那串洁白无瑕的玉石串珠，那是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时装周来了，这可是我第一季时装周。降脂都降不过来，早餐必须‘躲开’，一会儿就有面试，下午还有演出呢。”
“降脂？...”叶思变若有所思，低头看看自己发福的肚子，又看看女儿还没他胳膊粗的小腿，一时语塞。
自从叶子梦考上大学以后，“没有最瘦，只有更瘦”成为了她追求的终极目标，尽管在正常人的眼里，她和胖扯不上半点关系。
开始享受大学住宿生活的叶子梦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住，即便是周末也很少在家。偶尔回家，叶思变的眼前总是晃悠着一个竹竿儿一样的身影。
女儿修长的身材让他总是回忆起自己和妻子年轻时候的样子，但他还是不希望女儿因为过分追求瘦而饿坏了身子，健康已经是他这个年纪最在乎的事情。
“早知道你这样，就不让你学这个了。”
叶思变心里还是在纠结自己当初的决定，他现在依旧对女儿报考这个专业不能完全认同。
他自认为是个很自律的人，而且善于把控自己的人生方向，再加上较强的事业心，他在仕途上可谓一帆风顺。
对女儿的教育上，他相对妻子有着不同的角度。从小到大，只要女儿愿意做的事，妻子都会全力支持。而作为父亲，他更愿意代替孩子做主，让她少走弯路。
在知道自己被录取之后，叶子梦就开始在入学与入行的激情中忘我的努力，她新的生活方式中，节食已经是常态，健身房成了她第二个家。
叶思变担心着女儿的身体。除此之外，在他看来模特这个行业并不稳定，在劳动部认可的职称中也没有一席之地，时尚圈在很多人眼里还是虚的东西。
他更愿意女儿可以学财经相关的专业，或者学学艺术设计的专业，至少可以掌握一门技术，为之后的工作做好铺垫。
“凭什么不让？我自己的梦想，也是我自己考上的...”
女儿还是那么执着而有主见。她的话让叶思变回想起一月份时的艺考情景，来自全国各地的应届考生汇聚尚城艺术学院，进行服装表演专业加试。
考试当天学校里“高人”林立，看着那么多考生从眼前晃过，叶思变不由得为女儿担心。
她要经历第一天的量体，第二天的初试以及第三天的复试。那时艺考的招生政策是依据考生的身体条件和才艺展示综合评分，排出专按专业成绩排名。在保证文化课成绩达到各省市提档标准后，依据专业名次录取。
好在女儿身体条件是百里挑一，凭借完美的上下身差和标志的长相，以及在考前培训班里刻苦练习的专业加试需要的舞蹈才艺环节，她最终获得了专业成绩第二名的好成绩。
叶子梦得知这个消息时喜极而泣，她的执着和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她第一时间和妈妈分享，小时候正是妈妈坚持每个周末带她去练习舞蹈，才为她的身材和气质奠定了基础。
叶思变也有一种成就感，至少他觉得在考学的竞争中，女儿是优胜者。他也如释重负，又享受到一种胜利感。
但喜悦过后，叶思变顾虑的那些问题总会时不时地浮现在他脑海里，况且还有他担心的其他原因。
“哎，我是说那些模特儿，你不知道他们会给你带来什么。你看当年你妈妈...”
话还没说完，叶思变已经有些后悔了。他从没在妻子面前再提过那件事，但现在妻子不在，面对女儿，他没有控制住。
叶子梦的忙碌骤然停止，她知道父亲的意思，瞬间心跳加速，严肃地说：“爸，那件事是...是个案，是意外。负...负责的应该是肇...肇事者。”
紧张又让叶子梦有点犯口痴了，当年面对病床上的妈妈，她落下了这个习惯。同时，她的脑海里闪现出昨天晚间的黄金大厅秀场，谢幕合影的场景。
见女儿有些激动，叶思变没有再说下去。
“模...模特怎么了，有些模特是...但...但大部分是创...创造美的，您去秀...秀场看看就知道了。”
见爸爸不说话，叶子梦逐渐平复下来。
“秀场？我是不会再去了...”叶思变转回身，把鸡蛋放进冰箱。片刻沉默，女儿的手机又响了。
“走了...”
没有和父亲郑重其事的道别，叶子梦一边整理书包背带一边踩着自己的马丁靴匆匆地关上了门。
叶思变那句“记得吃东西”还没说出口，就被关门声噎在了嗓子口，只好咽了回去。他到门口把乱躺在地上的拖鞋放回鞋架，然后又独自坐回餐桌前，继续把早餐吃完。
报纸翻完，一张压在最下边的门票露了出来。
“尚城国际时装周【观心】发布会
10月28日
21:00
紫禁城饭店黄金大厅”
难道这是女儿要参演的发布会...他还是有点后悔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缓缓地把发布会入场券拿到眼前。
尚城国际时装周...孩子大了，总要自己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