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404办公室的门开着，门上贴着【尚城艺术学院表演专业办公室】的不干胶帖子。
门口的橱窗里是几个行业内模特大赛的获奖海报，这里的学生们有着参赛必拿奖的传统。海报早已经布满了橱窗，想贴上最新的，只能把之前的取下来。
进门的柜子上放着一张办公室考勤表。除去十一假期，每天的签到小格都写得满满的，但在时装周开始后，空空如也。
办公室落地窗内的安全护栏上，挂满了一排排的演出工作证。从服装设计专业的女装、男装、运动、针织各个设计方向的结课秀，到毕业季的【学院时装周】，从尚城国际时装周专场发布会，到当地各式各样的大型演出活动，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证件和色彩缤纷的挂绳就像一道彩虹映在窗户上，每道颜色都是一幕往事。
屋子的面积并不大，只有学生形体房的一半，却满满当当的挤了八个工位和一排书架。每个工位似乎都有着和其主人一样的性格，教学大纲、培养方案、课程评估文件；演出脚本、迷你音响、演出方案册；模特名单、数据表格、演出档期、合同文件，在各自的工位上或整齐着，或凌乱着。
最外边的一张桌子上面是一个星期没刷的咖啡杯，成摞的演出合同和面试表盖住了早已干枯的小鱼缸。这些物品的主人素素正蹲在地上，对着表格从满地的模卡中挑选出面试要用的，装到专用的面试文件袋里。
“叶子梦呢...在这儿，完了是青子的...”她自言自语着，带着疲倦的口气。
昨天【觉缘】品牌临时通知更改的面试时间又让她没能睡好觉。她要在一大早赶往设计广场带队参加面试。
“茜茜这怎么弄得！四个年级都混一块儿了，找个谁谁都找不着！”她顺手把刚喝完的软包装咖啡甩进桌子边的垃圾桶。
昨天她叮嘱过茜茜，让她把办公室剩余的所有模特卡分年级、分男女整理好，平铺在地上。这是她们在时装周期间的临时工作方法。
她们会在靠墙的一排柜子下铺开一卷宽一米、长两米的打板纸，分好类的模卡平铺在纸上以便随时抽取，应付时装周期间各个品牌的面试。
换做平常，那个狭窄的过道放上任何东西，都会被来往在办公室的学生们踩的面目全非。
“到底会不会干活儿啊...”
最初做模特管理的时，她也被这样责备过。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面试要做这么多准备工作。
模特面试中，每个举行发布会的品牌都会根据自己本季服装的风格挑选合适走秀展示的模特。经纪公司的经纪人得到品牌发出的面试通告，通知其负责的模特，协调档期，最后组织她们参加面试。在那之前，她们要整理好所有面试资料。
她有点不耐烦了。原本她是个很安静沉稳的女孩儿，大四毕业后，因工作能力突出而入职了表演办公室，成为模特管理教师。工作性质相当于模特经纪公司的经纪人，但工作量更大。
学院为表演专业的学生制定了《表演实践管理条例》，在这份制度下，每名表演专业的模特学生都会参与各种校外演出。
作为时装周组委会的主任会员单位，学校也向各品牌推广着自己的学生模特，为她们创造实践演出机会。表演专业办公室则会在教学之外，负责所有学生演出实践的管理工作。
每场演出模特面试环节的带队、面试成功模特的档期安排、报价与合同、现场协调管理...繁杂的事务时时刻刻扰乱着她的神经，工作对接经常在三更半夜进行，生物钟的紊乱已经是家常便饭。现在的她甚至比做模特时还瘦。
但这场面试的分量还是暂时抑制着她的焦躁。【觉缘】这家成衣高级定制企业，每年十月份都会参加春夏季的尚城时装周。精致的设计作品和华丽的秀场是它的特色，在设计行业的地位也使得它顺理成章的受到业界的关注。
时装周开始后，【觉缘】才会不紧不慢地举办自己品牌发布会的专场模特面试。但各个模特经纪公司的模特都不会缺席，在这一季受到品牌设计师的青睐是唯一目标。
对于学校模特来说更是如此。素素只能一边干活，一边不停地用自言自语缓解自己。
“你们争点儿气啊...”
她面无表情的翻弄着成摞成摞的模特卡，就像机器人一样机械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这与她在做模特时上台表演的那份柔美大相径庭。
“姐姐我来了！”茜茜一身黑色运动装，风尘仆仆地跨进屋子里。
“你终于来了...”
刚刚入职的茜茜还在实习阶段，只能负责很少一部分模特的管理工作。但对于素素来说已是一副续命灵药。
素素：“你看看！昨天这模卡弄得什么玩意儿...”
茜茜：“对不起对不起，品牌通知的太急了，都下班了才收到消息。然后大一那几个模特也没有模卡，又把沐老师叫回来现做，他晚上还有排练，我自己去的打印社，那边儿打完都不知道几点了。”
素素随即站起身来，一阵眩晕让她急忙攥住茜茜的手，一把将表格塞给她。然后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说：
“这是一会儿参加【觉缘】面试的模特儿名单，还有几个模特儿的模卡没找出来，你赶紧找一下吧，我得缓一会儿。”
“好的我来，你先休息会儿姐姐。”茜茜急忙蹲在地下，在一摞摞模卡中翻腾起来。
素素仰在座椅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坐直的力气。还好学校给办公室老师们配发了具备减震功能的办公椅，否则她还要承受到被自己骨头搁到的痛苦。
凌晨在时尚设计广场排练的困意迟迟无法消散，她虽然闭着眼，却没有停止思考。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又捏起了那张写好的《尚城国际时装周年度十佳模特评选选票》。
“自从十佳评选增加了组委会会员投票环节，评选的不确定性就加大了。今年规则没变，学校符合条件的名额都用上了，评选有主观因素，不知道咱们小孩儿能不能评上。”
茜茜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素素：“是因为今年竞争又激烈了么...”
素素：“每年不都很激烈么...”
茜茜：“哪还有啥捷径不？”
素素：“没有，唯一的捷径就是让我们的模特更优秀。”
茜茜点点头，继续理着模卡。
“九点半面试，现在出发，然后集合...【新锐设计师专场】发布会是十点半，十一点结束带人去“紫禁城”排练...但是这边凌晨一点又有面试...几个人回不来啊...”
素素边说边从杂乱的办公桌上又翻出一张Excel表格，抬头是《尚城国际时装周春夏季（紫禁城饭店·黄金大厅）排练、发布时间表》。
这份表格是时装周组委会发布的时装周官方文件，用不同的色块标出每一场发布会的排练、来宾进场、演出、来宾退场时间。参与时装周的服装品牌、制作公司、舞美公司、模特经纪公司都要严格按照表格规划的时间进行所有排练演出工作。
“带这几个大一的去面试，面不上的几率很大，还影响之后的排练...”
素素闭着眼把表格拍在桌面上，舒展着自己的眉头。模特档期协调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脑子每时每刻都要根据不同的面试结果修改或调试自己之前的计划。
“我也没整明白，为啥非要带她们啊？我大一那会儿都没机会参加。”茜茜附和着，继续说：“我大一那会儿，还不让刚入学的模特儿参加十月份的春夏季时装周呢。说我们刚进来没经验，而且没有经过学校系统的表演课程训练，表演技巧和心态上都还不行。”
素素叹了口气，“是啊，刚入学就马上参加时装周的品牌面试，成功率也保证不了。和那么多行业内优秀模特儿一起竞争，容易打击新生的信心。不过没办法，今年这几个也是条件相对较好的，不去的话太可惜了。其中有人还要演咱们学校老师的发布会。”
她拿着一张用马克笔划过的面试名单，扫视着那些名字，直到停留在其中一个上。
“话说回来，这个叶子梦！昨天刚面上就给我找事儿！！大半夜的白导儿助理给我打电话，说咱们模特儿不专业，哇啦哇啦的让我管，这熊孩子真是把我脸都丢光了！”
“咋了啊？”茜茜挑选完模卡问道。
素素：“说了来气，先不提了。我已经记住她了，一会有她好看。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叫个车去设计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