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高原反应

西游第一难

一路西行，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唐僧。其实唐僧没有被李世民封为御弟，也没有官府发放的“过关文牒”，他也是偷渡出去的。他为什么非要去天竺呢？因为当时流传到中土的经文并不多，而且由于翻译和注解不同，导致各流派对经文的理解有很大分歧。唐僧西行之前游历过多地，学习过各流派的佛法，对中国佛学流派的认识已经到了极致，要想进一步深造，必须去天竺。可以说唐僧为了梦想，以一个文弱和尚的身份，踏上了一条未知之路。

真实的唐僧取经第一难，应该是政府的禁令。小说里的唐僧，取经第一难是出城遇虎。而我遇到的第一难是什么呢？毫无疑问，那就是高原反应。

高原反应在海拔3500米以下的发病率占37%～51%，3600～5000米的发病率占50%。

3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区，大气压中氧分压降低，未经适应的人对低氧环境不适应，容易造成缺氧而引起一系列的不适。羚羊出现的症状是低烧和头晕。

高原反应开始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毕竟西宁的海拔只有2200米，而羚羊去过香格里拉，还徒步过虎跳峡，这两处的海拔都比西宁高，她也一直是活蹦乱跳的，为什么偏偏到了西宁就有高原反应了呢？

开始我只是简单地以为，是连续几天高强度开车，让她有些疲惫了，因此身体的抵抗力下降，出现了一点儿感冒症状，没必要大惊小怪。在快到达西宁的高速公路上，羚羊一反她往常保守的开车风格，一度飙到了140千米。高原反应症状有时和轻微醉酒的状态有点儿像，我当时只是感觉有些奇怪，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到了西宁后，一路上找宾馆，又耗费了很多精力，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宾馆，但没有停车位。我俩把车停在路边，扛着大包小包爬楼梯，真是累成了狗。估计这会羚羊也精疲力竭了。

这家宾馆的房间很小，只能容得下一张床。进房间没一会儿，羚羊就说不舒服，很快就开始微微发烧。我赶紧让她躺下休息，拿出自带的电壶烧开水给她喝。喝了几口，她就不乐意喝了。我赶紧去车里拿炼奶和滇红，冲她最喜欢喝的奶茶。

我会死吗？

虽然在外面只能冲这样的简易奶茶，但它的确是好东西，补充水分的同时还能补充糖分和蛋白质。血糖浓度的提高既可以帮助提升免疫力，也可以鼓舞人的士气，这是我多年探险总结出的经验。

半夜，羚羊醒来，推推我。

羚羊：我会死吗？

闪米特：不会的。

羚羊：要是死了呢？

闪米特：那就没人给我开车做后勤了。

羚羊：滚……

闪米特：你死了，我会很害怕。

羚羊：害怕什么？

闪米特：害怕一切东西。

羚羊：放心吧，姑奶奶命硬得很。去，冲杯奶茶去。

闪米特：喳。

这时的我，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虽然羚羊说到了“死”，但研究“死”是她一直以来的爱好，况且她还有力气跟我开玩笑，可见确实不严重。夜里，确保羚羊每半个小时喝一杯热水，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下来。我摸摸她额头，还是微微有些低烧。

好像是熬过去了

我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改变这一天的行程。原本的计划是从西宁直接开车到480千米外的玛多县，但是那里的海拔有4300米，比西宁高了2100米，这个方案确实有点儿太激进了。我最后决定把原计划一天的路程分成两天走，中间在海南州休息一天。海南州的海拔是2800米，在这里待一晚，可以让羚羊慢慢适应一下。

到了第二天早上，羚羊好像完全恢复过来了，烧也退了，头也不晕了，人也有精神了。一般来说，轻微的高原反应对人是没有多大影响的，适应一段时间症状就会自然消失，甚至不用吃药，看来羚羊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那到底是依照原计划直接到玛多，还是要在海南州休息一晚上呢？先不管那么多，到海南州再说。于是一早出发，中午就到了海南州。

在海南州高速服务站吃午饭的时候，羚羊把面条里的花椒，一颗一颗地挑出来，非常专注。我仔细地观察了她一小会儿，看她那么认真和专注，似乎精神状态完全没问题了。再联想到她以前也曾经去过海拔更高的地方，就觉得这次高原反应该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于是决定按原计划去玛多县。

高原反应再次来袭

玛多县隶属于果洛藏族自治州，从海南州到玛多县，要经过阿尼玛卿雪山。

阿尼玛卿雪山有些欺生，稍微向我们两个外地人展示了一下它莫测的威严，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依次展现了艳阳高照、下雨、下冰雹、下雪四种不同的天气。

羚羊非常兴奋，似乎已经完全忘掉了昨晚在西宁的不舒服，兴致勃勃地去观景，去拍照。遇到每一个美景，都要下车瞻仰一番，不管是下雨、下冰雹还是下雪。

可阿尼玛卿雪山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到了晚上羚羊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在玛多县入住不久，羚羊先开始头晕，紧接着开始发烧，而我的脑袋也开始嗡嗡响。这种感受与早几年我第一次上雪山的状态很像，心知现在我俩都不能过多走动了。

玛多县温差很大，夜幕降临后，气温突降，风也开始猛烈起来。穿上羽绒服到外面去采购点儿材料想煮锅汤，可惜店铺关门了。只好烧开水，让羚羊喝热茶、吃压缩饼干充饥。这次行程预计耗时十个月，所以准备了非常多的物资，塞满了车厢，使得部分有用的物资不好找出来，也不敢在如此低温下，到车上长时间翻找东西。只好尽量利用宾馆内设施了，招呼羚羊喝水的同时，自己也得不断补水。

高原反应的症状不包括发烧，但羚羊发烧，可能是下午她一个劲去车外面拍照引发了感冒。我记得下午那会儿车内和车外的温差非常大，在车内只需要穿一件薄毛衣就可以，去车外就得把厚厚的羽绒服穿上。感冒让羚羊本来已经缓解的轻微高原反应复发并加重了，甚至有可能引发更严重的高原肺气肿，这是很危险的。

我在几年前第一次上雪山的时候，也曾经被高原反应折磨，但那时的条件非常艰苦，只能围着火堆烤火。领队带了一大堆普洱小沱茶，10多克一个的小沱茶，每人分一个，大家防治办法就是泡沱茶和喝沱茶。相比之下现在的条件这么好，客房里有暖气和电热水壶，还怕克服不了这小小的高原反应吗？我一个劲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热水与盐水

呼吸急促的羚羊躺床上哼哼着，我的工作是不断地烧开水灌到保温瓶里。

但是4300米的海拔让沸水的温度只能达到75℃，即使灌到保温水壶里，也很快就凉了，我看着表，每15分钟叫羚羊起来喝一杯水。就这样几乎折腾了一晚上，我都不敢怎么睡，羚羊一听见响动，就条件反射似地说要喝水。一晚上不停地烧水，到第二天早上，羚羊依旧没有一点儿缓解的迹象，我自己也还是感觉口渴，虽然已经喝了那么多水，去了那么多趟厕所。

我出去买了点包子，羚羊吃不下。我有些着急了，想想是不是要送她去医院。但羚羊怕打针，我也想再看看能否用自己的经验解决。在西宁是通过不断喝水缓解了高原反应，为什么到玛多县就无效了呢？既然高原让人耗水量增加，那身体的盐分、矿物质也会跟激烈运动一样，大量的流失了吧。想到这些，我赶紧用温水调配盐水，加氨基酸给羚羊喝，自己也坐床边喝了几杯盐水。

高原反应退场，继续出发

中午的时候给羚羊和自己把脉，心跳依然急速，但心压下降了。羚羊的烧还没有退，呼吸倒是平缓了许多。再次喝盐水的时候，她说水太咸，我松了口气。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估计是她已对盐分的需求度下降，而身体的敏感度也有所恢复。

把盐水稀释之后继续补水。到晚上再测心跳，之前那种冲击指尖的刚硬脉动，变得柔和了许多。羚羊心跳从120下降到105，我从94降到了83。

到了26日早晨六点，羚羊已经退烧了，只是浑身无力，估计是没怎么进食造成的。于是决定在玛多县多休整一天。后续她有反复低烧的现象，不过人倒是精神了许多。

到了27日早晨，两天的严重高原反应终于缓解了。我们终于可以继续上路，去寻找黄河的源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