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不如死（三）
万年太习惯这喧闹的场合，正因为习惯，随之而来的是厌恶。人往往对自己拥有的都深深厌恶，而对自己没有的却趋之若鹜，万年也是一样的。他看了看停在外面的宝马车，对于一个在桂城这样三线城市上大二的学生来说，那已经是豪车了。他习惯于被众星捧月般期待着，供养着。只是，他也知道星星也会散去，最终只剩下月亮一人的清冷。他给老爸打了个电话，作妖了很久没能如愿，还是求了妈妈和姐姐才办妥了事，奔驰，G级，她该满意了吧。万年想着。
人就是不尽想的，万年的电话响了。现如今万年只要看到和林笑笑相关的事，相关的人都会开心很多。他接起电话，似乎很开心地说：“嘉宝，什么事呀？”
那边却有些吞吞吐吐：“万年吗？我也不知道这事找你好不好，只是笑笑一天没吃东西了，也没下床，我们都有点担心。”
万年很想狠下心来说：“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我去看看吧。”
万年钻进车里，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又从车里钻出来了，锁了车叫了个出租车回学校。自从认识林笑笑以后，万年来这个校区的次数多了，以至于大家都知道在另一个校区有一个天天开宝马的学长。起初他还是来看看易皓中顺便看看林笑笑，而现在也就直接去看林笑笑了。
万年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已经过了门禁的时间。从正门是进不去了。他在宿舍楼绕了一圈，看到后面的院墙倒是个监控死角，这倒是给了他试一试的机会。万年在墙脚找了几块砖头，凌乱地搭了几下，算是给自己造了个台阶。他一脚登着砖头，纵身向上一跃，双手刚好可以够到墙头，另一只脚顺势蹬住墙壁，胳膊再向上支撑，一个翻身，连滚带爬地掉到了地上。万年踉跄地起身，借着酒劲小小的得意了一番：“嘿嘿，还好掉到了墙这边。”
万年随意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熟门熟路地翻过一楼的阳台，绕开了宿舍楼正门宿管阿姨的视线，从一楼的走廊上留到楼梯上，上了二楼，找到了林笑笑所在的宿舍。他刚想敲门，想了想，还是先拨通了尹嘉宝的电话：“喂，嘉宝，我来了，在门口，给我开门。”尹嘉宝显然很惊讶，连忙过来开门，见一身酒气的万年便问：“你怎么来了？”尹嘉宝本意是想万年或许打个电话给林笑笑和她说说话之类，没想到万年真的过来了。
万年推开门，径直走进宿舍说：“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我当然来了。”
尹嘉宝也觉得没办法，便把万年引进来，看着床上的林笑笑说：“就是这样，躺了一天，不知说话，不吃饭，连厕所也不上了。”
万年踩着床铺的梯子，把林笑笑的被子掀开了一个角，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没发烧，应该是没生病。”又趴在林笑笑的耳边说：“吃点东西吧，你的闺蜜都着急了。”只见林笑笑紧闭着眼睛，依旧不说话。万年把手指伸到林笑笑的鼻孔下试了试，又回过头对尹嘉宝说：“没死，活着呢。饿一天死不了的。你们都睡吧，我守着。”
“你？”
万年指了指椅子说：“你们好好睡觉吧，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见什么，我就在这凳子上坐着，喏，还可以躺着。”说着坐在一张凳子上，又拿来另一张凳子，搭上了腿。尹嘉宝看了林笑笑一眼，又和躺在床上的陈晓雅互换了下眼神，想着付莹不在，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这才点头同意。她刚想上床，见万年脱掉大衣披在自己身上，又好心地从柜子里那了条毯子丢给万年，才放心睡去。
万年坐在椅子上，盖着大衣和尹嘉宝丢过来的毯子，望着床上只能看见一团被子的林笑笑想：你对我若是有尹嘉宝这样贤惠就好了。也怪我傻，怎么就偏偏喜欢上你了。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又一次看见了林笑笑那张明媚的，不可一世的脸，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孩子，那个时而让他觉得热情似火，时而让他觉得冰冷绝望的女孩子，他想把她找回来。
等万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也不知是因为在椅子上胡乱躺了一晚上，还是翻墙的时候摔着了，他觉得腰酸背痛，再加上昨晚喝了点酒，酒劲好像也没散尽，头也晕晕的。他看到林笑笑还是原来的姿势，便又过去看了看她，想了想现在时间还早，也许林笑笑还睡着便也没打扰，只径自去洗了把脸，稍微理了理衣裳。
万年一番折腾，让本来就担心林笑笑的尹嘉宝和陈晓雅也睡不下去了，纷纷也都起床收拾起来。万年躲进洗手间，等二人收拾停当以后才出来，这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陈晓雅说：“你想个办法，让她活吧。我们是没辙了。”
万年并没有直接回答陈晓雅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也不过才认识一个学期，干嘛对她这么好？”
陈晓雅被这一问弄得有些气恼，便疾声厉色反驳道：“你认识她还没有我们时间长，为什么也对她这么好？”
“切，这还用问，你们也是该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找我来帮忙。我喜欢她呗。”
陈晓雅语气缓和了下来，神色有些哀怨，默默地说了句：“是呀，我也喜欢她呀。”
万年好像懂了点什么，便不再说话。倒是尹嘉宝出来说：“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去看看她有救没救，别再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不就是失恋吗？我不也经常失恋，这不也活的好好的。”万年忽然觉得这一屋子人只有自己一个男人，自己要像个男人一样扛起事来，虽然心里担心的要死，但是嘴上依旧要装的若无其事。
“你那叫什么失恋？听说你的女朋友多的事，今天没了这个，明天又来了那个，你当然不会难过。”陈晓雅反驳到。
万年并没说什么，只是他心里知道，那些也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毕竟生活的圈子是那样的，他没办法太特殊。他自己知道林笑笑不一样就好了。万年怎么会不知道失恋的难过，每当他看见林笑笑和崔宇超在一起的时候，每当他想到林笑笑和崔宇超在一起的时候，每当他听到林笑笑和崔宇超在一起的时候，那滋味他尝过。层级他也以为只要林笑笑高兴就好了，后来他发现林笑笑并不是真的高兴，他也犹豫过要不要戳破事实的真相让林笑笑知道。虽然那个让林笑笑伤心的人不是他，可是毕竟是因为他才让林笑笑知道了那些伤心的理由。万年有些恨自己的鲁莽，只是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解决了。
万年披上外套，留了一句：“等我一会，马上回来。”转身就走。
尹嘉宝和陈晓雅面面相觑，但是她们似乎这个时候很相信万年。
刚才发生的一切，林笑笑都是听得到的。自从她躺倒这张床上以后，不仅不吃不喝不上厕所，同时也没正经睡觉。眼睛一闭上，她就告诉自己：“快睡吧，睡着了，这一天就过去了，就不会伤心了。”可是她满脑子都是崔宇超和莫默两个人的脸，她不知是梦里还是醒着。她看见了自己穿着婚纱，而崔宇超就在红地毯的另一头等她，正当她满心欢喜地走过去的时候，莫默却同样穿着婚纱挡在了前面，她看见了崔宇超牵起了莫默的手，她看见了两人幸福的笑。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原来刚才都是梦一场。在黑暗里，她听到了万年有节奏的鼾声。她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生无可恋，但求速死。
枕头不知道被眼泪浸湿了多少回，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林笑笑想着：最爱的化妆品，衣服，包包，也全部都是虚无中的虚无，这么多时日，她的真心终究是成了一场空了。林笑笑不停地听同一首歌，最喜欢那句“我发誓不再说谎了，多爱你就会抱你多紧的”，她在想，造成今天的局面，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大小姐脾气，因为自己明明爱着崔宇超却不说，明明自己在乎他却假装不在意。她甚至一点不怪崔宇超，她怪自己，放假为什么要回家过年，如果是留在桂城和崔宇超一起去日料店打工就好了，都怪她，是因为她没在崔宇超身边陪着的。想着想着，免不了又流了些眼泪。
正在林笑笑胡思乱想之际，宿舍门外已经乱成一片，只听见宿管阿姨喊着：“又是你，又是你，你不能进去，刚才出去的时候就想逮着你问问昨晚是怎么进去的。现在倒是好，跑了又回来了。”
陈晓雅直觉想大概是万年回来了，赶紧出去看，刚一开门，刚好万年就在门口了。“笑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