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111. 同族相残
一队人马鱼贯而入。进城之后，执勤的士兵押送俘虏往西边走，这里有一幢不起眼的厚重建筑，门口有卫兵值守，附近没有半个闲人。原来这是城堡里的监狱。走进去里面黑黢黢、一层一层的，地下有一处非常宽阔的四方区域，众俘虏被驱赶进去，铁门一关，没人管了。
众人被关押了一天一夜筋疲力尽，一个个全都瘫倒在地上。也顾不得地上如何肮脏、冰冷，他们蜷缩着身体，互相依偎着休息。
头顶上半截透气的天窗，有一丁点光线洒进来。反正没人管，有人悄悄磨断了绑绳，获取短暂的自由。墙壁都是厚重的石砖，铁门坚固异常，被关进来怕是插翅难飞。而且，无论怎样的叫喊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仔细听，铁门外有看守讲话的声音。一阵阵香味飘散下来，他们似乎是开饭了。囚牢里的俘虏只饿得两眼昏花。门外的看守吃饱了之后呼呼大睡，众人眼看外面的天色由昼入夜，渐渐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次日，终于有人来送饭。他们每人分得一只木碗，轮流从小窗口领餐。一人一勺菜汤、一块面包。
“小主人，吃饭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
加兰德简直不敢相信，他瞪大了眼睛，小窗外那个杂役竟然是古温克！他穿着围裙，手里拎着铁锅和一个大勺子。
此时此刻，这古温克简直就是神仙下凡！自己是积了几世的功德，才换来这么一次邂逅。他好想抱住这家伙，好好问一问他怎么回事！但古温克很机灵，示意加兰德不要声张。
碗里哪是什么菜汤，稀得像水一样。只是肚子太饿，实在忍不住罢了。加兰德闭着眼睛喝下去，又忍不住想呕出来。
“给。”趁别人不注意，古温克又多塞给他一块面包。
监牢里的伙食很差，一天只有一顿。吃喝拉撒都在原地，没多久便臭气熏天了。监牢的看守根本不屑于管理，都躲得远远的。
因为跟自己的族群不睦，加兰德孤单单一个人蹲守在门口。夜深人静的时候，古温克会悄悄溜过来看望他。
“你……”
没等加兰德开口，古温克笑嘻嘻地说：“小主人，你忘了？我本来就是军营里的奴隶啊！只不过是回来了而已。在这干活轻车熟路。”
“可是……”
“那天我一看势头不对就跑了。但我看到你被抓，又跟着回来了。”古温克压低了声音悄悄说，“我一个丑八怪，跑去哪不是被人当作奴隶？还不如来找你。有你在，我才是个自由人。”
加兰德顿时对他心服口服。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沦落至此，要靠他续命。他还有很多问题，古温克是怎么蒙混的，当初不是好几个士兵在追杀他么？以及……
古温克却十分谨慎，叫他不要在族人面前暴露。
“那件事好说，反正金戒指他们谁也找不着，又不在我身上、还能把我怎么样？再说这监牢里的脏活、累活谁愿意干？还不得是叫我来！”
“现在啊……他们都以为我是逃回来的，高兴着呢！”
加兰德听了也忍不住笑出来。
“小主人啊，你好好保重身体。咱俩里应外合，总有机会逃出去的！”
加兰德点点头。
后来的几天里，古温克一直负责送饭和清扫，身为杂役他总能逮着机会给自己的主人多弄一点儿吃的。先前加兰德给杂兵干活换了块面包就被夸拉看到了，小胖子一直怀恨在心。被关押之后又有个丑八怪来照顾他，哪怕只是多喝一口汤，都足够让人记恨一辈子。可惜他们与北方人语言不通，无论如何告状，也只被看守当作是胡言乱语一概无视。
监牢里的卫生状况一塌糊涂，俘虏们又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很快便有人病倒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来过问。谁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小小的囚牢里，人们讨论着各种恐怖的传言……
监牢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腐烂的伤口散发恶臭，满地是得不到及时清理的污物。如此黑暗、狭小的空间，竟然还要与几十个人挤在一起，连伸直四肢都成了奢望。
终于，夸拉忍受不了这非人的待遇了。想到自己的兄长还有弟弟，全都因为加兰德这个小子而遭遇不幸，他狠狠一摔手里的木碗，决定哪怕是死，也要在死前先杀了加兰德。
“白狼崽子——！”他站起身咆哮。
“你这个叛徒！我就知道，你跟他们是串通好的！”
“你、扎卡力、还有那些北方的黄毛鬼，全都是串通好的！”
“别胡说了。我要是串通好了，就不会被关在这里了。”加兰德无精打采地回应道。
可惜，没人乐意听他的。被俘虏的所有人，无论是哪一支队伍的，都不肯站在加兰德这一边。早有“白狼”这一芥蒂，族中无人与他交好；如今落败又打碎了“第一勇士”的迷梦，族人发现他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天神的使者，不会带来胜利。剩下的，便只有仇恨了。
“你跟北方人熟络，他们偷偷给你东西吃，以为我没看到吗！”
“还有那个丑八怪，他不是你的奴隶么，怎么跑来这里的？每天都多给你一勺吃的，你以为我们全都不知道吗！”
“早就看你不爽了。除了你，还有谁是北方人的奸细！”
对食物的渴望也好，对战败的愤恨也罢，或许纯粹是一直以来积蓄的仇怨，夸拉撸起袖子，拎着加兰德的衣领把他揪起来，二话不说就朝脸上打。他什么都不管了，只想狠狠打一顿，最好一口气打死他。
监牢本就不大，加兰德没有能躲的地方。稍微动一动，边上几个人死死地抓着他，按着头不让他动弹。他也不客气了，蹬了夸拉一脚正中要害。小胖子后退了几步。
“你是白痴吗！只会责怪别人，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
夸拉也不理论，当即踹回一脚。加兰德躲不开，肚子上挨了一下。他只觉得一阵恶心，吐了许多酸水出来。
“放开我！”他对身边的族人厉声喝道。
没想到其中一个人也对他怀恨在心，恶狠狠地答道：“害死我的兄弟，你去死吧！”
“我害死了你的兄弟？”加兰德一愣，错愕地望着族人。
“他被北方人杀了！被你野爹的同族杀了！”
……
加兰德被激怒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事到如今，我做错什么了吗？！我求着你来北方人的地盘上杀人放火了吗？竟然把兄弟的仇恨算在我头上，你自己又算是什么东西？！”
彻底愤怒之后，少年也不管不顾，抓着身边那个族人一通乱打，下手之重，完全不顾此人的死活。一直打到那人奄奄一息。这人松了手，周围的族人无不震惊。
“还打么？”加兰德冷冷地问。
“一起上！打死他！”夸拉指挥道。
众多族人一起冲上来，加兰德不慌不忙退到角落，借着墙壁防守，捡起木碗当剑盾。他的策略也很明确，狠狠打击冲在最前头的人，无论死活，打到不能动弹为止。
后面的族人继续往角落里挤，加兰德推着面前的人当肉盾。这几个人可惨了，腹背受敌，被打得连连哀求。最后面前的人全都倒下去了，后面的人自讨没趣，不再展示出敌意。加兰德环顾四周，还有谁敢直着眼睛看他。
“是的……他们就是这样的……”
所谓蛮族，天性当中欺软怕硬、弱肉强食，唯强者的马首是瞻。当他们看到白狼天性如此狂暴，先是害怕，而后又尊敬，根本不在乎是非因果。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夸拉身上，朝着他径直走去。跟他们家的大哥嘎鲁比起来，夸拉就是个小胖子，揍他轻而易举。一番拳脚下去，夸拉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愤怒充斥着他的头脑，一股抑在心头许久的怨恨浮上来，大吼大叫或肆意挥动拳头都无法发泄，是这股怨恨引着他走向癫狂。他俯身抓起夸拉的衣襟，用空洞迷茫的眼神看着小胖子，拍拍他的小脸蛋。夸拉瑟瑟发抖，话也说不出来。
“你想知道嘎鲁怎么死的吗？”
“你想知道虎嚇怎么死的吗？”
“你想知道孤狼，又是怎么死的吗？”
夸拉哭着摇头。
“既然你不想知道，就不要再惹我。”
夸拉抹着眼泪点头。
放开他，加兰德踱回自己小小的地盘上。这一次，族人躲着他更远了。